李商隐认真的点点头:“你可不要骗我,等我考中,必定要回来娶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红妆十里.......”
虞卿卿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都弯弯成了月牙儿,可是泪水,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这玉阳山上,风月情浓时不知多少山盟海誓都许下了,可惜到了最后大多数都是空言......见得多,也就麻木了。
并肩坐着,看金鸡西下,将潸溪染上金黄,原本清凌凌的溪水,仿佛像天女丢失的钗环,金光粼粼,耀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虞卿卿索性闭上眼睛,听者耳边的他在喋喋不休的诉说,家乡的那条河,那棵树,那条狗......
天蒙蒙黑,卿卿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回到下处,被眼尖的鸾兮一眼就看到了。
一下午不见人影,鸾夕又是担心又是生气,本来憋了一车子狠话儿,想把她骂醒,结果见她面带甜笑,顿时心软,便强压住气性,柔声道:“妹妹,你也知道他有济世之才,追名逐利之心,来我们玉阳山,得以相识,并非你俩缘分所致!只不过是他仕途之路上偶然相遇,纵然是风花雪月一场,总是要走的,他更看重的是借着永道人的声望、公主的权势,作为权宜之计,从此攀龙附凤,得以进入仕途。咱们姐妹伴随公主经年,这样的少爷公子见得多了。往常,咱们宫中的女冠们也曾与那些少爷们倾心相托。结果如何,眼看年华过去,红颜空老,等来的不过是良人金榜题名,春风得意娶得当权官宦小姐的消息。好的那些还能来一纸书信娶回去做妾,坏呢的,就像凌儿那样一辈子杳无音信。咱们这些女冠,名声早就极差,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明媒正娶?我知道妹妹是孤芳自赏,轻易不会看上谁,我也承认他确实较以前那些浮浪公子沉稳些。可是......”
“不必说了,姐姐。我知道了。”卿卿咬了咬牙,她知道以二姐的性子,忍住气说出这些话来已然十分不易,便感激的说道:“我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姐姐见惯了的,妹妹也都知道了。”说罢垂下首去,并不打算分辨。
忽然听到外面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李商隐的声音:“卿卿姑娘,可在家?”卿卿心中顿时惊喜交加,刚要回答,只见鸾夕掩住她的嘴:“等着,我去问他!”
李商隐厚着脸皮,千方百计从那些不怀好意的女冠口中,好容易打听到三姐妹的住处。此时叩了门,却又开始惴惴不安。以他的性子,换做寻常,他是决然不会主动寻人,可是如今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儿他的话虽然说尽了,卿卿却没有认真答复一个字,他必须要在走之前要一个答复。
正犹豫着,只见门“哐当”一声大开,鸾夕满脸嗔怒的站在当下,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李商隐:“小子!你以为我们都是目不识丁的鲁钝村妇!”
一席话说得李商隐面色讪讪,不知如何作答。鸾夕见状,讥讽的哼了一声:“你且说说‘惟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是什么意思?”却不等李商隐开口,便喋喋不休的说道:“东方朔是狂夫,敢去偷王母娘娘的座下的仙桃。你却也是登徒子,敢用诗词调戏我妹妹!”
李商隐一愣:“不敢。”
鸾夕一眼瞥见他腰间挂的芙蓉白玉佩,斜着眼睛骂道:“我说呢!妹妹往常一个人也看不进眼中去的。原来,你们早就私通款曲儿?“说着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连这个也到了你的腰间了!还跟我装什么清高!三妹这个贱婢!连姐姐也瞒着!”
李商隐听她语气中辱骂卿卿,便分辨道:“此玉佩确系贤小妹所赠,但是平日我们相见,俱是以礼,何曾有过‘私通款曲’?”
“你放屁!这个玉佩,连二皇子当年......咳咳,不必多说,这些都是无用之话。”她语中有曲折,话锋一转:“你既然属意于我妹妹,为何又向公主辞行?”
李商隐定下神,抬头看着恼怒的鸾夕,认真说道:“夫人!我非狂妄之徒,胆敢用诗词调戏卿卿。我,”他低下头:“我句句都是真心。”
“真心?”鸾夕气极反笑:“真心,这个词儿,我听得多了!”她啐了一口:“莲子儿心,黄蜂儿心,哪个不是真心,哪个不苦,哪个不毒!”鸾夕骂得兴起,索性指着他的鼻子道:“哪个男人你侬我侬的时候不是拿个真心做借口,堂而皇之的狎戏女子。到了想一脚踹开的时候,什么君国大义,父母之命就给我蹦出来了!本姑奶奶我不信!”鸾夕本就泼辣,兼之牙尖嘴利,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李商隐被她抢白的不知如何回答。鸾夕见状,扭头道:“你这种负心薄幸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以后不准上我们的门!”
李商隐上前一步,“啪”得被锁在门外。
鸾夕回到房中,兀自有气,便愤愤的骂道:“妹妹果然有眼无珠,被我几句话抢白,连话儿也说不清楚了!”
凤夕一听,忙嗔责道:“你那个风雷的性子,连珠弩似的嘴皮子,谁能说的过你。他可说了什么?”
鸾夕道:“气得我光顾骂他,也没听他说了什么。哦。对了,说了个真心。真心,哼!笑话!”
凤夕一皱眉头,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着自己开了门,向外望去,不见李商隐的踪影,便叹了口气:“人都被你骂跑了。”
鸾夕啐道:“什么东西,三言两语就跑了,可见没有诚心。”
凤夕白了她一眼,回头看见默默不语的卿卿,她叹了口气:“你和他到什么地步了?”
卿卿摇摇头:“不过多说了几句话。”
凤夕一愣:“那你就对他......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是如何想的?”
卿卿咬紧嘴唇:“长姐!他和别人是不同的......”她眼中含了坚决:“他是心鹳师父都愿同行的人。今生今世,若非要嫁人......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鸾夕闻言,哂笑道:“这,心鹳的朋友,这也算是个理由?他是个傻子,那你呢?你也染了傻气了?”
凤夕做恼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打岔:“那他此去,若得到令狐公的赏识,必定仕途平坦,一朝金榜题名,将来肯定是娶对他有助的官宦小姐,保不准就是令狐家的宗亲,哪还能记得你?你要明白,咱们这些人,终究不可能穿着大红身披霞帔走进良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