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挽发

夏默声听到白稔知的“喜欢”，他也清楚这份“喜欢”轻飘飘地浮在水面，被所谓的利益所支撑，恐怕就是一碰就碎，张口胡来。

他知道的，但还是问了——“有多喜欢？”

“不是已经证明过了？”白稔知伸出手向上指了指，“愿意跟你一起跳悬崖去死的喜欢。”

夏默声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他不是什么爱笑的人，甚至对权力王位也没有什么兴趣。他关心的东西很少，这些显然不算。

白稔知扔了树枝，抬手推了一下夏默声，“你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了。”

白稔知为的不是一句“知道”，之前就说了，他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结果主义者，他要的是同意或拒绝，更准确的说他只要前者。“那你答应吗？跟我合作。”

以前的夏默声绝对会拒绝，他对成为天下之王没兴趣，甚至会让周安直接把问这个问题的人丢出去，但是他还是回答道，“我答应了。”

第二天的时候衣服就干了，白稔知灭了点燃的篝火，将衣服穿好，披散着头发坐在石头上拿着玉钗玩，眼睛却盯着夏默声瞧，目光不移开，放肆且大胆。他见过很多美人，也愿意去欣赏美，没道理有人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却还偏偏要故意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这一点都不坦诚。他虽然对别人偶尔不够诚实，但是对自己向来足够诚恳。以及，应白稔知先生需求，“偶尔”这个词需要画个重点，这种情况真的少见。

夏默声不可能察觉不到这样的目光，只有傻子才感觉不出来。他很少局促，却因为这样的目光特地找了个话题。“怎么不挽发？”

“我不会。”偶尔不坦诚的白稔知在这个时候合理运用了这个“偶尔”。

“那你以前......”

“都是我的侍女帮我的，我真的不会。”

夏默声知道白稔知所说的侍女，毕竟那个小姑娘一直跟在他旁边，深色的皮肤配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仔细看也是五官精巧，灿烂又好看。主仆情深，一看就是。其实白稔知衣裳也穿得不怎么好，说不定衣服以前也是别人帮他穿的。

“默声，你会吗？”

“嗯？”

白稔知摇晃着玉钗，“挽发，你会吗？”

“我帮我母妃挽过发，不过那是很久之前。”那时候他还很小，后来他母妃过世后就没再做过。

“要不你帮我好了？不然我们万一被他们找到，看到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说不定就会有人怀疑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流言蜚语最为致命。”他说着，还故意扯了下衣领，弄得比之前还要乱。

“我来吧。”夏默声接过白稔知递来的玉钗，站在他的身后。没有梳子，他只好用手指去直接梳理，指尖碰上流淌的黑色，陷入其中，随着瀑布往下走。松松地挽了个发髻用玉钗固定。他刚准备弯腰去拿白稔知扔在一旁的步摇，对方却比他快了一步，先拿起来给他。夏默声接过，将步摇插入发中，步摇上是一只金色的蝴蝶，流苏倾泻下来，蝶翼微微颤动，几乎展翅欲飞。

捏碎它的翅膀，才可能阻挡它飞离。

他清楚这个道理，只需要衡量利弊，看怎样更可取。

白稔知抬手拨了一下垂在额边的流苏，金色的细碎链条相碰撞，没什么声响。“我之前忘了问，在夏临，男子是不是不能轻易帮别人挽发，反正在逢春是这样，只有缔结婚约拜了堂，才可能有如此亲密举动。”

他肯定一直都知道，偏偏等到自己做完了一切才开口。就像是之前想要自己的明确的态度一样，白稔知似乎迷恋这样的感觉，把别人套在他的条条框框里面，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按照他的希望做决定，然后再故意告诉你自己原本的意愿，等着看你的反应。说起来有些无聊，但是在实际操作上，至少白稔知本人觉得这样很有趣。

他总不能一直跟着他走，一点优势都不占，在任何交换里面都不是好事。

“你是男子，”夏默声这么说，从后面身后去理了理白稔知之前扯乱的领子，从远处看像是拥抱对方在怀里。收回手的时候，他指尖碰过白稔知的脖颈，在同时开口，声音清朗。“而且，你不是自己说你喜欢我的吗？愿意同生共死的喜欢。”

白稔知因为他忽然的主动笑起来，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笑着说“自然”。

夏临的护卫是在第二天晚上找到他们的，外面的一大片火把映出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山洞。

没那么多规矩直接跑过来的陈汝月把白稔知抱住眼泪汪汪地问他有没有事儿。她虽然都知道剧情，可是事情真实发生，却不像是想象中那样能够站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旁观者角度。置身于书本中，这个世界其实就已经不是书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