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丛益在采石耽搁了十天,等回到宣城,竟是刚好在外头晃荡了一个月。
李丛益并没有大张其鼓的进城,因为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李丛益便直接在东门渡下了船。不久崔飞虎便来汇报,说一切准备妥当。
郝涤与崔飞虎同为厢都指挥使,两人级别相同,但再往上爬,两人都缺乏高层助力,现下又没有军功可挣,就很难再往上升上去。而且,两人就算走了狗屎运,能往上再升一级,也断不可能任宁国军都指挥使。因此,两人也不存在竞争关系。
但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设左右厢都指挥使,而不是设军都指挥使的副将或裨将,本质上就是为了制衡。郝涤有军功,便不把崔飞虎这种将官看在眼里;崔飞虎则不以屑郝涤的为人,再加上官职所在,两人将也没有什么交往。
不过,今年以来,李丛益对宁国军下手,分别从左右厢各划走了一个营,又新设了自己的亲卫营,还在远离宣城的东门渡严加训练,便让崔飞虎和郝涤有了危机感。就怕李丛益温水煮青蛙,一个营一个营的动手,把他俩架空掉。
郝涤倒也知道崔飞虎有抱李丛益大腿的想法和动作,不过看崔飞虎的样子,似乎不大成功。
对江国公这种皇亲文臣,郝涤却是看不上的,说什么也不会去做那投效事。
这日,听说江国公被皇帝召到金陵去了,郝涤倒心里一松,暗想最好是一去不回。
心情颇为高兴,便去那宁国军衙署晃一圈,却见正堂被用栅栏围了起来,一些工匠正在里面劳作。一问,才知是军都指挥使嫌衙署破烂,雇了人要整修一下。
郝涤心下啐了一口。正堂是宁国军都指挥使办公的地方,也是宁国军将帅议事的地方,亦称帅堂,也就是说书里所称的白虎节堂,实际上是因为挂有山川地形、军力部署的地图等机密,因此不容人擅闯。但不过左右厢都指挥使的衙署是在东西厢房,亦是破败不堪,但军都指挥使要是不肯顺便给他们修,那这好事便轮不上。
却见对面崔飞虎刚好走出来,看见郝涤,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竟直直地走了过来。郝涤便在厢房外等着,不料崔飞虎道:“难得与郝将军碰上,若是郝将军不忙,不如过来喝一杯?”
江国公不在,两人就是宁国军最大的头,中午在衙署里别说喝一杯,就是喝醉了亦无妨,郝涤当下便跟着崔飞虎进了西厢房。
崔飞虎在桌上支了一个宣瓷产的小煤炉,上面架个铜锅,正热气腾腾,桌上放了一堆切好的肉片,看起来应是羊肉,也有几样菜蔬。郝涤一看,当即赞道:“那些个文人只拿这小炉煮茶,我看着恁是讨厌,倒不意崔将军这用法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两人便喝酒吃肉吹牛,当真是快活。
两人不需点卯上班,不过只要遇上,便中午一起吃个火锅,就在李丛益不在宣城的这一个月里,竟也吃喝了四回。两人都不谈军务,不谈国事,但各类牛皮倒是都吹了个遍。
这日,郝涤又和崔飞虎碰上了,那崔飞虎便兴冲冲的从里屋拿出一箱敬亭山清酒出来,郝涤见崔飞虎从箱子里取出酒瓶,眼都直了,“这酒瓶也太讲究了吧?”
“这酒虽说是宣城所产,但目前只在金陵有卖。在金陵卖一两银子一瓶,还不一定能买到。”崔飞虎道。
郝涤听了直咋舌,“这是喝酒还是喝银子啊……”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制酒塞。那酒倒入杯中,竟是清澈凛冽,一股酒香随之飘出。“果是好酒!”郝涤一口便干了一杯。这酒虽是清酒,但酒精度数比此时用米作的浊酒要高上一两倍。郝涤一口下去,有些呛人,不舍得吐出来,只是强自忍耐,良才才吐出一口气。“直娘贼!喝了这酒,以后那些浊酒如何入口?”
一共六瓶酒,那郝涤只是一口一杯。崔飞虎便有意让他,最后郝涤一人竟是干掉足有四瓶。不由地有些醉熏熏了。崔飞虎便又吹嘘这次从金陵买了不少好东西来。又说自己买得一柄唐刀,竟是陨铁所制,端的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那郝涤自是不信,觉得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嚷嚷要见识见识。
两人便一脚高一脚低的往侧院走。东西厢房后都有个侧院,本为供厢都指挥使一家居住的公廨,但崔飞虎就在宣城安家,便只是偶尔供厢都指挥使的幕僚、随从所用。郝涤只道崔飞虎把侧院用作仓库,也不怀疑为啥宝刀不带在身上,偏要放在侧院。
眼看就要进厅堂,崔飞虎却突然道,“喝多了,我吐会儿,你先进去自个儿看。”看崔飞虎撑着房外树木,弯腰几欲呕吐,郝涤哈哈大笑:“崔将军这酒量还得再练练。”便推门自个儿走了进去。
房内物品摆设倒也简单,就是墙上、桌上都盖了油布,颇为怪异,不过酒意上来,郝涤也未多想,看一侧靠墙桌子上的刀架上摆着一柄唐刀,便径直上去取下,刷地一声便拔出刀来。只听一声清脆刀鸣,再看刀身铮亮,端地是把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