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先皇时,后周三征我朝,我朝于淮南连连败北,唯有先皇长子李弘冀在润州、常州连获胜绩。此后,国内便有改革图强之声渐起,当时很多朝中大臣上书改立太子,先皇无法,便使皇太弟李景遂退位,改立李弘冀为太子。其时支持李弘冀的大臣中,便属礼部侍郎、判尚书省的钟谟最为得力。时唐长史仅为太常博士,于弘冀太子言,‘今太子欲救国图强,自当独竖一帜,岂有与敌酋共谋者乎?然则弘冀太子不听,唐长史遂退隐。之后发生弘冀太子刺叔案,先皇便废了李弘冀太子位,不久李弘冀便莫名其妙的死了。”
“之后,先皇又以殿中侍御史事征召唐长史,至陛下登基,唐长史累迁监察御史、御史中丞等职。唐长史亦曾举荐过张洎,故与张洎曾乃忘年交,陛下登基后张洎受恩宠之极,便逐渐与唐长史疏离,唐长史言张洎乃‘见利忘义、反复小人’,这才有陛下任命国公大人为宣州刺史后,又循唐制设刺史府长史以唐浦泽任之。”
“属下想,定是国公大人惊才绝艳,才有唐长史欣然效命。而唐长史历任两朝,官位虽不显,诸多交往却多重臣。正合补国公大人于朝中缺乏奥援之短板。”
李丛益的历史知识还细不到这个程度。便是这礼部侍郎钟谟,却被评价为“敌酋”,李丛益也不知其所以然。原来,后周攻伐南唐,南唐连败之下,便派了钟谟和孙忌出使;但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当然也得不到。钟和孙俱被扣留到汴梁。待到南唐在江北败局已定,不得不接受后周条件,完全退出江北。在此期间,钟谟和孙忌两人还企图策反后周大将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失败后孙忌被杀。而钟谟则被放回南唐,用于监督南唐移交江北各州事。而钟谟则同时成为后周和南唐两朝重臣,钟谟积极支持李弘冀推行改革,以后周兵威压制反对意见,看起来短期起了效果,实际上动摇了改革的正当性。
历史故事往往让人感概。两人正沉浸在由唐浦泽而引发的,对南唐最近一次因改革带来的波诡云谲中,便听到操场上想起军歌声。首先是一声洪亮的男声,接着便是数十人的大合唱响起;接着其他八个排(新募士兵每日加入)的合唱也响了起来,虽然显得有些杂乱,但却显得生机勃勃,那音浪仿佛如同真实的海浪一般,一股股一波波地往四面八方涌去。
待众士兵唱完三遍,不过瘾,又复唱三遍,才在睡觉铃声中,冲回各自宿舍睡觉。
这才三天啊,三天时间的训练,就已有如此气势,与三天前的乌合之众,已是云泥之别。
许士鸣忽然笑道,“我观国公大人谈经济,便觉凡事皆可为,连带属下也豪气干云。但如今看国公治军事,属下却总有两股战战之感。国公可知为何?”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李丛益迟疑了一下道。
许士鸣默读几遍,大笑道:“国公大人此言,真形象也!”
许士鸣今夜讲唐浦泽故事,其实更主要是想和江国公讲李弘冀太子事。初江国公搞水库、搞建设、搞商贸、搞公司,开辟新天地,自无不可。便是江国公以公司增值税和所得税为地方另创财源,于朝堂而言,此皆小事不足为道。但江国公更改军制,实是触碰到了禁忌边缘。
但侯弘业和许士鸣反应截然不同。只是因为两人对危机的认知不一样,侯弘业是清楚的了解宋的危险,一旦宋攻灭南唐,则大家围绕江国公做的这些事,很可能一朝而亡,便是诸多公司所创财富,亦可能为他人作嫁;而许士鸣是忧惧南唐内部的保守压力,担心江国公的军制改革一事,引发朝堂上一些人的警惕与攻击,导致身死政消。
“士鸣,待郑德水主持的三座水库完成,你抽空和他一起去采石矶的广教寺。樊若水在去宋朝前,便在采石广教寺为僧,潜心测量长江水文多年,后以为广教寺捐建石塔为名,在牛渚山临江处凿出多个石洞,于洞中建石塔。你且问问郑德水,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这些石塔表面上看没有异样,待到搭建浮桥时,才能让宋军发现这些石塔已不堪用?若做不到,如何才能用最短时间、最小动静,将上述石塔连根拔除?”
许士鸣蓦然一惊,张大了嘴巴,竟一时发不出声音。
“不然,你以为樊若水何以得赵宋皇帝赏识?一朝便可飞黄腾达。”
许士鸣只感手脚冰冷,这樊若水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若长江浮桥真能建成,则宋军过江如履平地,进退两便;唐则失长江天险,必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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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李丛益与许士鸣更返回宣城。
许美兰高烧一夜,次日烧退,但是一夜便消瘦不少,更是脸色腊黄,萎顿不堪。
许美兰的房间摆设也有经过改造,此时许美兰便躺在大强木业新制的棕垫大床上,腰上垫了两个靠垫,斜倚在弧形的床头靠背上。
王大强按李丛益要求试制棕垫大床,大床倒是好弄,就是这个棕垫颇费了好多思量。古时便有棕床,是以棕丝编成棕绳,再以棕绳编成棕床,但棕绳若硬,则无弹力;若软,则床便自然向中心下垂。因此棕床又贵又不为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