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昭定定看着她,愿不愿意,他没说。
沈芜倒是并没真的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她靠着床架,眼底含笑,望着男人。
他若当真不愿意,此刻早就下逐客令了吧。
陵王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眼下并无旁人在,若是想要对他道谢,是个很好的机会。但这个男人实在太敏感了,她但凡有点不恰当的举动,都能叫他一眼识破,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他聪慧过人,任何算计都会被他看穿,但沈芜觉得他仍是最温柔体贴的人。
不当着她的面揭露她的小心机,既顺着她的心意达到了她的目的,又不叫她难堪,他只是暗地里警告她,多好的人啊。
恩人的诚意十足,沈芜觉得自己不主动交代都说不过去。
“今日这一出,确实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
陆无昭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打断她的话。
那日刘嫆上门,以胁迫的姿态“求助”,沈芜在第一次来见陵王的路上便已计划好了后招。
刘嫆只敢在她面前叫嚣,不敢真的跑到陵王面前讨要说法,显然是清楚她弟弟平日是什么德行。刘三公子出事绝非是被人冤枉,而是罪有应得。
她以道义要挟,不是省油的灯,刘家人需远离。所以这件事沈芜根本就没打算办成,毕竟她还要靠着这件事,与刘家断绝往来。
沈芜知晓事情失败后,刘嫆定会再次上门讨伐她,将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或许在三公子出事后,旁人议论起来时,刘嫆还会模糊重点,指责都是因为她见死不救,三公子才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沈芜不常出门,外头就算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也没法去辩驳,刘嫆似乎对她怨怼已久,这是个诋毁她的好机会。
怎么办?硬碰硬不是她的风格,她选择主动入瓮,顺水推舟。
利用刘嫆冲动易怒的性格缺点,将自己放在一个比较弱势的位置上,让自己既可以和刘家撇清关系,又不会落下口舌。她要别人可怜她,要一点儿错都叫人挑不出来。
沈芜知道刘嫆经不住激怒,一定会答应去王府走上一趟,不管陵王见不见,刘嫆冷静下来后,一定会退缩。
不过就算最后没见到陵王本人也不要紧,只要王府的人看到她们来过便足够了。
沈芜先前与王府的门房接触过,大致能看出这个门房是个忠心耿耿、又心直口快的人。
只要叫他亲耳听到刘嫆说过陵王殿下的不好,那么刘家这场战火就从沈芜身上转移走,烧到王府的人身上。
沈芜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示弱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示弱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这句话在陆无昭的心里念了又念。
那么她此刻在与自己示弱,可否真诚,还是亦在算计他?是否还是在做戏,只为能安然无恙地抽身离开?
陆无昭心口蓦地生出一阵烦躁。
看破她的意图,知晓她利用了自己的人,他都没有这般烦躁。
“殿下既然都看出来了,小女子无话可说,殿下可是要抓我治罪?”沈芜倚在一侧,语气调皮地调侃道。
陆无昭道:“你并无罪,本王抓你做什么。”
沈芜笑了,她转了转眼珠,眸中波光潋滟,“小女子胆大包天,竟利用了殿下的人,难道不算有罪?”
陆无昭淡然移开对视,沉声道:“你计划周全,可有想到自己最终是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还有点凶。
沈芜微怔。
女子苍白的脸上写满无措和茫然,陆无昭闭了闭眼,心里的烦闷更甚。
她并未意识到今日之事最严重的地方在何处,不然此时便不会在这里与他玩笑。
“休息好了便离开吧。”
陆无昭将手里的披风又放回了桌上,他没什么话要与她说,划着轮椅便要离开。
沈芜见他话也不说明白便要走,心中一慌,蓦地站起身,朝门口追了两步。
陆无昭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沈芜来不及停下,腿脚一软,竟是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
她撞到了男人的膝盖上,脚步虽停下,但上身却继续向前倾。
女子周身裹着的浓烈药味,她的呼吸间,夹杂着少许的花香味,不打招呼地尽数朝陆无昭袭来。
他本来得及躲闪,却鬼使神差一般,动弹不得。
沈芜低呼了一声,手撑着他的轮椅扶手稳住身子,可陆无昭的手原本便是握着扶手的,她这一来,她的手便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芜惊慌抬头,耳边的碎发垂落,扫过男人的脸颊。
陆无昭眼睫微颤,偏过头去,不自在地抿紧了唇。他面上仍是神色淡淡,唯有攥着扶手的手渐渐用力。
手背上的温度冰凉,离得近了,他能从她的呼吸中感受到她的虚弱。
她的身子竟是这般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