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茵好整以暇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跟郭伟林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一个西瓜——郭伟林那头早就熟大了,她这边儿却还有点挂生。
这么些年过去,这关系都没能更进一步。郭伟林有点着急了,可凌之茵却觉得,人跟人之间,挂点生挺好。
郭伟林尴尬地把手上照片扇了扇,煞有介事说:“出事那人,是牛捷琳上小学时候,学校的校工。我跟学校里的一个熟人打听过,说当年有人告这校工侵犯过一个女孩儿,事儿闹得挺大,一直告到教育局,但因为没有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嗯,然后呢。”
“这案子疑点不少。老牛家那败家孩子平时除了校车接送,出门都是打车,偏出事那天非要去跟着下班高峰挤地铁,这太不正常。不过,没人听我的。出事的地铁站台没有监控;证人证词都指向这是一场交通事故。”郭伟林搓了搓脸,冷笑一声,“刚那老太太,一听说交通运输公司愿意理赔,立马就不追究了,催着我们要结案。”
“所以你就违反规定一个人偷偷查这案子,拿着一张你假想出的嫌犯照片,骚扰受害人家属?”凌之茵盯着他的眼睛,“郭伟林,你有病吧。”
郭伟林的脸色倏然沉了下去。他站直身子,看了凌之茵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凌之茵,连你也觉得我有病么?”
凌之茵没有说话。
“事故”这个词儿,是郭伟林的命门。
在凌之茵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那个中国小城里,养老院的老院长就是因为一场事故去世的。可那偏是一场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事故——酒驾。老头喝多了,钻进朋友的车里当起了司机,没开多远就撞上电线杆,被手刹把肝给扎破了。
郭伟林,就是老院长的儿子。
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也没能把这件事给消化掉。因为没人会把老院长和开车联系在一起。老头这辈子,连电单车都不会骑。
在那之后,郭伟林跟变了个人似的,神神叨叨的,总觉得他跟凌之茵四舍五入,其实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也难怪他会跟凌之茵这么亲。
凌之茵只能闭嘴。
如果只告诉他什么不该做,却没办法告诉他什么该做,那她说话还不如放屁。
郭伟林等了一阵,连个屁都没等来。
他重重点了下头,似是彻底心凉,招呼都没打就转身离开。
“伟林。”凌之茵在他身后低声说,“牛捷琳她不可能跟一个人吵架的同时,把另一个人推下站台。这不科学。”
郭伟林脚步没停。
凌之茵又飞快说:“有个人你可能没查过。”
他登时顿住,回头问:“谁?”
凌之茵走到他身边,跟他耳语了一个名字……
走进公司大楼,凌之茵正碰上老路的秘书海伦从电梯里出来。海伦看见她,脸上现出个无法定义的表情。
凌之茵:“你瞅啥?”
海伦:“你怎么一个人?”
凌之茵无语:“知道你有男朋友。”
海伦挠挠头:“刚弟弟来公司,我说你这会儿应该正在楼下跟大王一起吸、毒呢。然后他就去找你了。怎么,没碰上?”
凌之茵暗叹口气。
十字路口正在检修蒸汽井,一圈路障围挡之中,掀了盖的井口白烟直上,又浓又厚,风都刮不乱,愈发显得这夜色灰突突的。
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白烟后面。
就像是在一幅画中。
雾锁烟迷的小街,晦暗飘摇的灯火,心中遍布疮痍的行人,还有一个与他要找的人失之交臂的少年。
“诶。”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瓮瓮的,像是也融入了这幅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