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凌之茵说完,沉思好一阵,才烦躁问:“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对家让郭伟林来整我的啊?”
凌之茵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看待事物的角度偏差居然会这么大,着实有些错愕,只有顺着说一句:“姐,这儿的人谁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有对家呢。”
牛姐满意地笑了。
外面,吃撑了的金雪瘫在大堂等位的沙发里,冷眼看热闹。
小姑娘捂着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缠在程禹身边,“麦卡,我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合个影吗?”
“好啊。”程禹没脾气地站好。
小姑娘在他身边变换着姿势,不停地点着手机相机的按钮,嘴里还激动地念念有词,“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
“作业写完了么?”牛姐一句话证明了这真不是个梦。
小姑娘扭过头翻了个大白眼,转身跑走。
金雪跟只猫似的,伸了个大懒腰,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凌之茵给她和程禹互相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金雪眼珠滴溜溜地转,不怀好意地审视着程禹那张帅脸,似乎觉得很有趣,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帅哥,你紧张什么?”
程禹表情有些错位,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
凌之茵一推门,把两人都让出来,冲金雪干脆问:“你怎么走?”
金雪对这种驱赶式的关心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答:“我开车。”
“停得远吗?”
“不远,在前边那条街的停车场。”金雪随手一指。
“去吧。到家发个微信。”
“不送送我?”
“目送。”
“行吧。”金雪走了半条街,还不忘伸直手臂挥了挥,扯着极富穿透力的嗓音喊,“小帅哥,加油哦!”
小街两旁的店基本都关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只剩下零星几个,鬼魅一般晃荡的游民倒是全出来了。
起风了,有点凉。凌之茵抽抽鼻子,饭店的地沟油味和汽车的尾气味都被风给吹淡了。这会儿,才是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的深夜。
清脆又急促的声音隔着空荡荡的人行道,在店门口响起,“麦卡……”
两个人一起转身。
小姑娘往店里看了一眼,确认牛姐不在附近,才小跑几步,来到程禹身前,嗫嚅道:“艾瑞克,他……也回来了么?”
“艾瑞克?”程禹抓了抓鸡窝头,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艾瑞克在花滑俱乐部跟程禹同组,比程禹大个四、五岁。在程禹还在青年组没升组的时候,艾瑞克已经牛得金牌拿到手软,差个奥运冠军就能全满贯了。没想到今年,他被程禹这匹黑马在大奖赛上截了胡。
虽然程禹和艾瑞克都是A市当地人,但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南部训练。这次,程禹是因为要冰演才提前回来。
“你最近见过他吗?”小姑娘仰起脸,眼神却闪躲,拙劣地掩饰着内心的急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程禹不忍,如实答:“他回来了。”
艾瑞克接下来有个代言的活动,他的行程不是什么秘密。
小姑娘的眼神亮了亮,“可我在冰演的名单上没看见他。”
“他不冰演。”
“那他……”
“不知道。”程禹果断结束了这场你问我答。
小姑娘等了一会儿,明白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瘪瘪嘴,不甘心地走回店里。
围观群众凌之茵歪头,冲着收获了一个假粉的程禹乐了。
程禹长长呼出口气,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凌之茵问:“要喝点什么吗?”
程禹愣怔一下,“好。”说着,他往前疾走几步,“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我来吧。”凌之茵按住他胳膊,“喝什么?”
“随便。”
这个点,附近的咖啡店奶茶店都关门了,只有街角的24小时药店还开着。
凌之茵跑进药店,拿着两瓶可乐出来。
樱桃味的。
程禹道谢,接过一瓶。
俩人背风靠在车门上,举起可乐一碰,各自灌了一大口。
凉气突突往上涌,跟吃芥末一样冲鼻子。
程禹把瓶子立在两只手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打着转,嘴角含笑,“我朋友里,喜欢喝可乐的不少,和我一样喜欢樱桃味的,只有你一个。我见过的女孩,喜欢开吉普的很多,可能把我这柴油大切开得那么好的,也只有你。”
人的天性,能在地球上几十亿人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同类。
跟凌之茵在一起,他除了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居然还有点委屈。
大概是觉得,自打五岁开始,他攒下的那些跟谁都说不明白的心思,这会儿一个字不用说,凌之茵就能全懂。
原因很简单,十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同时改变的,是这世上两个小孩的人生。
可每次他看着凌之茵,那句“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却始终问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