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具爬起来,不为所动地冷笑:“如果你做得到后一条,你已经做了。事实上你就是不能这样做,才要我为你去做。现在的哥谭除了我谁也不能把小丑弄出来,即使是那只肥企鹅还在的时候。”
就算杀了自己,红头罩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管黑面帮的势力。最大的可能是它分裂成几小块,成为其他新生势力的养分,哥谭的□□又重新回到之前四分五裂的样子。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反正不管我做得怎么样,死人是没资格参加评价的。”
红头罩说。
罗曼狠狠扭头瞪着他,惨白的眼睛透过黑色的面具和红色头罩上的无机质眼眶漠然对视了数十秒。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
“拿去吧,这是那群蠢货提供的情报。”黑面具狠狠把一沓资料摔在桌上。“天知道是谁干了什么,居然半途中把那个疯子关了回去。你要是也栽在同一个坑里,可别再怪到我头上。”
红头罩转着手里的沙漠/之鹰,把它们插回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
“用不着你担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说到最后时黑面具居然从中听出了一丝气得牙痒痒的意味。
“Badbye.”
目视对方迈着那双缠满枪带的腿,大摇大摆地从窗口跳下去,黑面具情不自禁长舒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几分钟前,那双结实有力的腿还缠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随时会施展一个绞杀。
他又想起了那只踩在自己脑袋上的靴子,红底的。
“操他的。”
他说。
…………
士郎正站在镜子前。
按照维罗妮卡和杰西卡的提议,他打理了自己的发型,发色的改变加上发型的区别,成功使得两种形象天差地别。
他其实无所谓维持一个秘密身份与否。对那些非全职的超级英雄而言,他们需要有自己的隐私,自己日常的生活轨迹,但这些对士郎而言全都不是必需的。
他不在乎以真名示人,不在乎以真容拿起剑,不在乎是否会因此失去喘息的机会,终身活在人们聚焦的目光下。
但他必须考虑到是否会牵累到身边的人。
——他现在正居住于一栋平民区的公寓,有一份普通的工作,姑且认识了一些朋友或熟悉的陌生人。
而这座公寓位于哥谭。这里的反社会、变态杀手和精神病从来没有道德底线可言。
作为一个魔术师,常年与雇佣兵打交道的他们中的一员,他本来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寄希望于敌人的原则即是浪掷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不过眼睛的颜色和结构还是过于明显了。”看着镜中的画面,士郎有些苦恼地想着。
琥珀色虽然少见,但不注意的情况下看起来和棕色也没什么区别。然而他的瞳孔结构有些异质,按照他认识的某位魔术师的说法,双重纹理是超越人身的怪物的特征。
那并非血统上的混血或变异,而是指精神性上的“空”——大概类似于这些的难懂的话。
士郎摘下单片眼镜,揉了揉眼角,闭上双眼默念了几声,过了十几秒,一副看上去很平凡的细框眼镜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它戴在了鼻梁上。
虽然没什么科幻小说里修饰面部细节的高科技功能,但一副眼镜至少能够在他人注视他的双眼的时候下意识地转移焦点。
这副眼镜的原型就是由先前提到的那位魔术师赠与他的——用魔术世界的术语来讲,叫做“魔眼杀”。它们最主要的功用在于隔绝敌人魔眼的效果,但同时它们对佩戴者自身的魔眼也有着同等的抑制作用,是一种十分珍贵的魔术礼装,连时钟塔的十二君主也不是人人能够据有,需要装备它时,往往还需要依靠人情和资金租借。
这本是他受到雇佣,帮助那位魔术师摆脱了魔眼搜集列车对她的魔眼觊觎的报酬。虽然对手是死徒,但两位够格封印指定的魔术师联手,还是狠狠让魔眼搜集列车的主办者吃了个大亏,末了甚至还打包了不少对方珍藏的高等级魔眼回来。
女魔术师一开始打算支付给他的报酬是帮他换一双魔眼,临到动手时她却改变了主意。
“一开始我竟没能注意到,这双眼睛是非人的怪物的标志。真好看呀,就这么换掉未免可惜……你要是再平凡一点,我也不用那么苦恼了。”
“这种话从虹级魔眼的持有者口中说出来也太奇怪了,”被不由分说绑上操作台的士郎跳下来,活动着关节,“早说过了不用那么麻烦,付给我等值的金钱也可以。”
“你不明白。虽然都是‘特例’,但那是不一样的。”
坐在轮椅上的女魔术师玄虚地笑了笑,陷入沉思。许久的犹豫之后,她摘下自己头上的眼镜递给对面的青年:“原本想为你挑选一副魔眼弥补你的短板,现在看来只能把这个作为谢礼了。”
此前的行为虽然没有征得本人同意,但她确实出于一片好意。比起算不上魔眼的千里眼,她认为士郎更需要抗衡魔术师魔眼的手段,首选当然是以魔眼对抗魔眼,其次才是携带对应的礼装。
魔眼杀固然珍贵,价值却不一定比得过他们抢回来的那些高等级魔眼,后者倘若找到合适的魔术师套现,价值甚至能够翻倍。可对于同自己的虹级魔眼斗争了一生的女魔术师来说,却是可以视作性命一般的东西。
“……原来这个就是魔眼杀啊。”士郎捧着眼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你知道的吧,如果戴上它,我的千里眼一样会被封印。我知道魔眼杀很珍贵,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它留在你手里比送给我用处大得多,你还是留着它吧。”
虽然从狭义上来说,经过锻炼得到的千里眼只能算作人体一种特殊的外置回路,由于效果不作用于人,普通等级的千里眼在一些人的眼中算不上是魔眼。但其本质的运作机理是一致的,因此它们同样会受到魔眼杀的削弱,除非是传说中能看到过去、未来或当前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高等级千里眼。
摘下魔眼杀后就闭着眼睛的女魔术师却像是感到了侮辱。她眉毛倒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气,正当她要反驳之际,士郎从手中投影出同样的一副眼镜,摊开手给她看:“很感谢你把它借给我,那么我现在已经收到报酬了。虽然精度比不上原型,也足够应付突发情况了。”
魔眼杀无法应对的高等级魔眼效果往往是涉及权能的自然干涉类,这种时候有没有魔眼杀都区别不大。
魔术师又呆了一瞬:“你……你不是说只能投影白刃战的兵器吗?”
“也不至于吧,”士郎一边思考一边说,“只要充分理解构造还是能做到的。投影其他种类的物品耗费的魔力和时间会多一些,刚才就大概消耗了六分之一的魔力,差不多是投影白刃兵器的十几倍了。”
“…………呵呵,这下连我都要忍不住嫉妒你了。”女魔术扯动嘴角:“那些魔术师视若珍宝、穷尽毕生也无法驱使的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挥手而蹴的消耗品。如果让协会的人看到,他们发了疯都会把你囚禁起来的。刚刚那一下消耗的魔力,某些魔术师一生的积累都达不到吧?”
“彼此彼此,你的眼睛不也一样吗。”士郎耸肩。
“……毕竟,魔术就是这样的东西。”女魔术师扭过头去,朝向窗户的方向,尽管她此时理应什么都看不见,但魔术师却不是仅仅依靠视觉行动的生物。
“是啊。我的父亲从我学习魔术的第一天就告诫我,魔术是会毁灭自身的东西。”那个时候他就理解到,它并不会遵循什么一分努力、一分收获的爱与公平的法则。
有人花费毕生光阴解构的神秘,有人呼吸间就可以重现;有人花费数十代传承想要接近的根源,有人出生起就与之相连。
歪斜、扭曲、不均,这才是魔术的本质。和公平公正、努力获得回报之类的字眼向来毫无关系。
“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女魔术师突然回头说。
“什么?”
“我明白对你最有用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