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的疑问最终当然没有得到解答:“我走了,没事别找我。”
在被请示上级归来的医务人员强行架上车之前,布莱克的新任老大就紧跟红头罩的步伐消失了,留下他一个人强撑着笑容面不菲的出车费,并且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应付等会可能过来查询西斯身上枪伤的GCPD。
现在这身肯定不能穿了。士郎换回红发,找了一家路边的服装店,给店主留下钱后,随手拿了一套两件式运动服换上,原先那套沾满血迹的被他丢进了河里——丢的时候他内心谴责了一下自己这种乱扔垃圾的行为,并且关照自己下次要随身携带打火机。
服装店的店主一个转头就发现衣架上少了一套衣服,柜台上多了一沓钞票。他愣了片刻,随即迅速收好钱,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整理这个月的货单。
既然对方给了钱也没砸坏他的店,他当然不会计较,在哥谭待久了的人都知道,这实在是这里再日常不过的日常。
士郎没有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这里附近都是废弃的工厂和仓库,据说是韦恩集团下下批城区改造的对象,然而在那之前仍然算是个荒凉的地域,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和密谈都在这里发生。因为哥谭有待改造的地方太多了,排队蹲号也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以韦恩集团的科技和财力这些年足够把哥谭犁过一遍,但总有人孜孜不倦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制造破坏,拉动国民生产总值。每次爆炸或者毒气案过后,就会有一片地方沦为废墟鬼塚。
士郎特意绕路去公园大道附近的街区走了一遭,那里是哥谭最混乱的地方之一,小偷、妓/女、□□打手大白天都满街乱窜。
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侧身避过了一个往他怀里撞过来的小鬼,在一个孩子把手伸进他口袋里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如果是一个成年人他一定会拧断他的胳膊,但是孩子就算了。靠在巷子墙边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妓/女们张着参差枯黄的牙向他抛来媚眼——看得出她们大都有瘾,但万幸其中应该没有雏妓。
除了三起扒窃以外,他在回公寓的路上还制止了两起抢劫,悄无声息地击倒了一个□□打手使他免于在斗殴中被弹簧/刀捅死。这个可怜的家伙以脸拖地的时候还在痛骂绊倒了他的小石子,孰不知他对面的家伙也在诅咒他该死的好运气。
趁路过面包店的机会士郎买了一袋面包,给过路时看见的每个流浪汉分了一个,其中有些新面孔警惕地拒绝了他,有些二次接受他馈赠的熟面孔犹豫着接受了。
士郎既不要他们的感激,也无所谓他们的怀疑或贪婪,就像他并不是非得要把手里的面包送完一样,他不是为了他们才买的。
他抱着袋子里剩余的可颂走到楼下,思考着能够用它们做些什么样的配菜或夹心早餐,余光瞥见一个吸嗨了的瘾君子在背光的墙角抽搐。他停下来为他叫了救护车和警察,给他做了CPR,但还是没有救过来。
简单地做完笔录他就被警察放回去了,因为此类事件非常常见,他没有被过多地盘问和纠缠。比较令士郎惊讶的是,这里的警察居然还算是尽忠职守。
他是指他们虽然到得有些慢——也许是因为人手不足兼业务繁忙——但做现场记录的时候仍然能基本走完流程,没有过于明显的敷衍态度,甚至也没有嫌弃他多管闲事的谩骂。
其中那位年长的警探也许是想劝阻他在哥谭遇到这类事情时要小心,但仔细打量他过后就改口成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勉励。士郎走路的姿态和虎口的茧子瞒不了人,不得不说这位警探的眼力衬得上他的职位,使得士郎对这座城市的认识也有所刷新。
——并不是说士郎讨厌这座名为哥谭的城市的意思,它在他所经过的地方混乱程度排不上前十,离无药可救还有一段距离,考虑到这个世界超能力者满地走的情形,它甚至当得起一句“井然有序”的褒扬。
他此前只是单纯觉得哥谭与“犯罪之都”的外号名副其实罢了,谈不上好感或者厌恶,现在他开始敬佩这座城市中一些人的努力,并且理解了为何有一大批义警孜孜不倦试图拯救这个城市。
待他回到公寓,衣服的内衬已经和血糊在了一起。他把它们从皮肤上撕开,用毛巾给自己擦洗身体,上药消毒,并重新缠好绷带,一切结束时已经晚上六点,纸袋里的可颂经过了一番折腾都变得扁扁的。
这个点开始做晚饭还不算晚,不过做热食就不必了,士郎从冰箱里取出黄油、肉类和生菜,在面包上比划着怎么下刀,作为今天的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餐。
他把锅子放在灶上让它们在那烧水,从冰箱里拎出一排蛋糕整整齐齐码进盒子,提着它挨家挨户拜访公寓的住户。
他声称自己是楼上新来的租客,想认识一下自己的邻居,给他们分享一下自己的手作甜点。
其中大概有两三家住户不在家或者并不想搭理他,三四户打开防盗门听取了他的来意十分感动并警惕地拒绝了他,剩下的住户们态度各异,但仍然收下了他的礼物,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收到了回礼——包括住在楼上的斯坦顿太太,这让士郎感到有一些高兴。
冲完澡做完例行的魔术修炼后,他打开了电视。
“……来自大都会的报道,超人于30分钟前救下一架波音737客机,机上乘客与机组人员安然无事,现场约有300位民众目击此事。”
“163所美国小学拟由官方组织参观正义联盟大厅……”
“莱克斯·卢瑟号召民众警惕超人,参议员罗伯特·艾斯比尔针对日益增多的超能力者发表倡议……”
“位于纽约的复仇者联盟官方代言人近日发言称……”
士郎披着毯子盘腿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老式二手电视机粗糙的音质和变形的画面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明暗相间的影像。
他把频道切换回哥谭本地的节目,一档脱口秀栏目的主持人和嘉宾正在议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即使他已经以顾问的身份加入了正义联盟,仍然有人对哥谭的黑夜传说持有疑虑,不然为什么他的照片不像其他超级英雄一样满天飞呢?
两名哥谭本地人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他们开始历数这些年来蝙蝠侠对哥谭的贡献:拯救了被小丑胁迫的民众,驱散了稻草人在广场上释放的毒气,破坏某某集团某某组织贩卖人口/军火/违禁药品的行为,和其他超英一起阻挡了外星人对地球的进攻,挫败了某国际知名杀手组织对哥谭策划的恐怖袭击……主持人声称他们的资料来源于GCPD内部流出的档案,比外界流传的更详细真实,但也有很多不能公之于众的事件不被允许出现在报道中。
他们的用语辛辣而尖刻,对外界捕风捉影的报道和充满天马行空想象力的猜测赋予毫不留情的嘲笑。
“你知道吗?1102年了,他们还会说蝙蝠侠是一只生化人蝙蝠怪,他们为什么不猜测那只戒指才是绿灯侠的本体,其实那个绿油油的男人也是戒指投影的产物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无禁忌进行扫射的同时,节目组还适时地剪了一段观众的笑声给狂笑的嘉宾作为配音。
士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认真地看了这节目有一会儿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老实说,他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放松,镇静,贝克曼先生,现在把你的笑笑能量用完了可不好,接下来我们还准备了更多快活的问题。来自观众Salnn的短信提问,Emmmmmm……真是位严谨的观众。他说,根据GCPD(哥谭警局)和USCB(美国国家统计局)今年公布的数据,哥谭的犯罪率比去年下降了2.4%,较十年前下降了38.6%,过去一年哥谭死亡的无辜市民人数仅231人,前年是268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噗嗤,两百多人,卡洛特亲爱的,对于美利坚合众国来说是挺多了,你得承认。”嘉宾对着主持人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不会轻易笑场,除非忍不住。”主持人眨眨眼睛,和嘉宾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又相继爆发出一阵狂笑。
这些梗就不是每个观众都能接到的了。
突然增加的音量让士郎额头的血管反射性地跳了一下,他不得不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额头。
“我猜这数据没把那些中了小丑笑气和稻草人毒气住进阿卡姆的算进去,也没算上那些猪面手下的玩具,还有因为住宅和公司损毁,在和保险公司的扯皮中陷入贫病的人。至于警察和安保的死亡数量?抱歉,我也想知道。”
“呃哦,真是新颖独特的角度,贝克曼先生是在指责我们的哥谭义警损害管控不利吗,还是说有人在统计中玩弄了话术?”
“不不不,我可不是蝙蝠anti协会的成员,动保专家、素食主义者和本届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的粉丝要是知道你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明天你的邮箱就要被邮件炸弹塞满了,”男嘉宾快速地摆着手,继续着他幽默感古怪的、立场混沌的嘲讽,同时主持人配合地发出笑声,“毕竟这些人数加起来也就隔壁那什么市外星人入侵损失的一半吧?”
“嗯哼?贝克曼先生你听起来更像个高级黑了。”
“严格来说,这些问题其实是GCPD的问题,新泽西州法律的问题,再深入思考的话,这定然是合众国的体制问题——别这样看这我,我长得很像太平洋对岸派过来的卧底吗?……很像?谢谢夸奖。别担心,我们哥谭人不在乎这个。”
现在时间已经临近深夜,白天刚受的伤敬业地开始隐隐作痛。
士郎虽然早已习惯这一切并且能够忍耐,但他也并不想勉强自己入睡。睡不着的时候,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属浪费时间。他走到公寓的半封闭式阳台前,推开窗户,哥谭夜晚冰冷潮湿、混杂着烟尘的空气令他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