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喧闹声,高长安意识到这些人是要结伴前往城中心,亲眼见证自己的父亲作为牺牲品,只为了平息这些居民无处宣泄的怒火,高长安不由自主地将手搭上了门把手,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去城中心,挡在自己父亲面前,去质问,去呼喊,向所有人宣告那个男人的无辜。
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来了高母剧烈的咳嗽声,和断断续续的询问,“长安,长安,咳咳,你,你在哪,咳咳,不要,不要出去,回来,咳咳,快回来。”
高长安猛然惊醒过来,颓然地将头抵在门板上,听着屋外那不绝于耳的恶毒之言,泪水滴滴而下,半晌后,高长安猛地胡噜了一把沾满泪水的脸,哑着嗓子高声回应道“妈,你放心,我没出去,我去厨房烧点水,你别着急。”
话落,高长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厨房,麻木地点火烧水,紧咬着牙关,如同自我催眠一般,喃喃自语着,“不要听,不要听,这些人是被控制了,他们乱说的,我爸爸是好人,是这大陆上最好的人,是最好的爸爸。”
高长安恍恍惚惚地动作着,等水烧开,照顾着高母吃药,又安静地守在她床边,呆愣愣地看着她因为药物作用陷入昏睡,睡梦中的高母仍是愁眉不展,眼角还不住地渗出泪水。
直至夕阳西下,高家的房门被敲响,高长安才恍若回过神一般,猛地起身,快步出了高母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把卧房门关上,这才来到大门边,从门眼里向外张望,发现来的是一群身着制服的治安队员。
高长安用力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然后将大门打开,看向来人轻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治安队队员是个有了些年纪的中年汉子,面带不忍地问道“你妈妈不在家吗。”
高长安自然清楚这群人的来意,轻轻摇了摇头,“你们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我妈妈病得很重,需要休息,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处理的。”
那中年人犹豫半晌,这才道“你父亲的尸体还要你们有家去认领,收敛,后续还有安葬的一系列手续也要尽快安排,你自己可以吗。”
高长安强忍着眼底的酸涩,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可以,稍等我换件衣服,就跟你们过去。”
之后的一路上,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高长安,那中年男子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父亲的遗容恐怕是有些,有些不雅。”
高长安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那中年男子又有些为难地道“还有,还有就是,恐怕铁路公司的公墓,不会接受你父亲葬在那里,你恐怕要另外选个地方,治安官邸可以帮你保管一段时间你父亲的遗骸,但是也不能拖太久,不然,怕是……”
高长安自然明白男人话中的未尽之意,也不犹豫,直接便道“我之前就和妈妈商量好了,我们火化,我要带我爸回家,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不用找什么墓地。”
那中年男人被高长安这么痛快的表态噎了噎,但转念一想,这恐怕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便也就不多言,只长叹一声,“你有安排就好。”
高长安麻木地随着治安队一行人来到了治安官邸,穿过树木成荫的前院,绕过富丽堂皇的办公楼,到了偏僻的后院,在院子的角落处,一个裹尸袋就被人随意地扔在了那里,高长安快步上前,跪在地上,颤抖着轻轻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露出来的便是面孔紫涨,还带着不少伤痕的高父的尸首。
虽能看出来高父的遗体已被人简单收拾过了,但上面还是沾着不少烂菜叶子和有些凝固了的蛋液,让高父的遗体看着格外狼狈,可想而知高父曾是如何地被人羞辱,高长安丝毫不顾这些脏污,伸出双手将高父的头抱在怀里,轻声道“爸爸,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想来也是不忍高长安一个半大孩子独自处理至亲之人的后事,那名中年治安队队员,并未随着其余人一同离开,对高长安置之不理,而是不顾高长安的婉言谢绝,主动帮着他将高父的遗体送去了城郊的火葬场,待到高长安顺利地收敛了高父的骨灰,又将他送回了家这才罢休。
一路上高长安一直都是静默不语,直至下了车,高长安转身看向中年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叔叔,谢谢,谢谢您,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