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冻河城近半数居民都陷入了绝望的境况下,无论是当时和盛家走得很近的小王,还是后来为盛扬说话的卢明等人,以及一众原本被他们自己推举出来的投资代表,连那些曾出面和盛氏医疗协商沟通的公司管理层,甚至是城主和治安官,都被所有人迁怒怨恨上了,而其中火力最为集中的,自然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罪魁祸首,高家人。
其实冻河城中的居民们的反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在这些人看来,投资这事儿从最一开始就是高母牵的头,若说她当真对盛家的情况一无所知,那么她儿子为何会说出那些盛家骗钱的言论,如果她一直觉得事有蹊跷,还是鼓动着让周围的人投钱进去,那么就真可谓是其心可诛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还记得高父因此事受了牵连,人还被关在治安官邸,也没人觉得高家自己也投了不少钱进去,一样是血本无归,同他们都是此次事件的受害人之一,眼下人们只在意这件令所有人陷入困境的事件总要有个人承担责任,而高家便是他们认为最合情合理的始作俑者。
当人们沉浸在极度愤怒的情绪下之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会被这股怒火所操控,理智,自律,底线通通被抛之脑后,而高家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宣泄怒意的对象。
其实深陷旋涡中的众人心底深处未必不明白,即便现在他们一门心思找高家的麻烦,对解决眼下的困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高家作为情绪发泄的出口,恐怕被逼疯的就会是他们自己了。
至于高家的一家三口,面临举目皆敌的处境,最终能落得个如何下场,自然就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此时的冻河城内,再不复盛家投资项目启动之初,所有人呼朋引伴,信心高涨,满怀期待地参与投资的盛况,而是弥漫着一股惶惑不安,焦灼躁动,甚至是歇斯底里的疯狂的氛围。
高长安感觉自家好似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任由灭顶之灾临头,现在唯一还支撑着母子俩的,便是高父的案子的宣判,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在家不住地祈求,希望最后的结果或许能因着盛家人的离开有所转机。
但是高长安却没想到,这事没有给自家带来一丝希望,却最终反倒成为了压到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高家彻底家破人亡。
自盛家逃离冻河城没多久,高父的案子竟然在原告都已经缺席的情况下,仍旧被定了罪,开始走起了后续的司法流程,眼下虽没有了盛家和尹浩的步步紧逼,但无论是公司的管理层或是城主和治安官,似乎都想要找一个替罪羔羊,好转移居民们对上位者的不满情绪。
而高家人的四面楚歌,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思路,于是不仅仅是盛家状告的那些,甚至是如蛊惑他人非法集资等一系列,但凡于此事沾些边的罪名,都被一股脑地加诸到高父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最终的结果,也不是高父以为的三五年的刑期,而是直接宣布高父被判了死刑,即将在三日后,于城中心古老的绞刑台上被公开处以绞刑。
高母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便瞬时垮了下来,精气神都被直接抽走了一般,相较之前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勉力支撑,如今高母如同被人打断了脊梁,直接便病倒了。
而对于高父的判决,虽说所有人都知道他罪不至此,但是眼下无处宣泄的冻河城居民们,却无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甚至还有不少陷入癫狂的人,直接把高父的处刑,当做了一场倾泻怒火的庆典,整座城都在为了即将处死一个无辜之人,而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高长安虽知外面充满着对自家的恶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他顶着所有人幸灾乐祸的指指点点,躲避着愤怒人群中时不时投掷过来的石块,最终满身伤痕地来到了治安官邸,想要申请探看高父一面。
好在没人想要为难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半大孩子,高长安倒还算顺利地见到了面容憔悴苍老的高父,高父见着来人是他,只觉虽月余未见,但却好似已经尽力了漫长的岁月,高父忍不住双目微红,“长安,你来了,你,你受苦了,你妈妈怎么样了,这次是爸妈连累你了。”
高长安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高父不断颤抖的双拳,拼命摇头,“爸,不是的,不是的,这一切都是被我害得,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如果不一味盯着盛家,不是异想天开地想要探明真相,只要随便装装糊涂,或是和卢明他们一样随波逐流,说不定我们家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高父却是摇头打断了高长安的自责,“长安,你没有错,你不要乱想,在探查真相这件事上你是对的,你或许不是完美无缺的乖孩子,以往的所作所为也可能或多或少有些小瑕疵,但是爸爸一直相信,你是一个有底线有坚持的好孩子。”
“不因为强权或是别人的胁迫而退缩妥协,是一种难得的品格,即便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并不意味着你的不愿退让就是错的,爸爸和妈妈不会因为你走正确的路就怪你,是我们能力不够不能好好保护你,但是你也不要因此怀疑自己。”
“坚持本心,能让你在艰难的逆境中坚定地走正确的路,这是再好没有的品格了,这次要怪也是怪我和你妈最开始没有相信你的话,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导致到了今天这步田地,那时候的我们是猪油蒙了心,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为时已晚了,你不要怪我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