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木叶的样子吓住,怔在原地,木北墨沉声下令:“都别愣着,按郡主的吩咐去做。”
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各自去办事。
木北墨自己,则是径直去了那个小院。两个婆子已经被木叶打发走了,院子里冷冷清清,一片肃杀之意。
木北墨在门上轻敲两下,等待片刻却并没有得到回复,于是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很冷,木北墨注意到炭盆里的火已经燃烧殆尽。
火已经死亡,烟即将死去。
木北墨看到木叶抱膝坐在床上,抬头看着窗外。
一抹晨光越过高高翘起的飞檐,又躲过窗棂的遮挡,将木叶罩住,有微尘在光中飞舞。
木叶的眉眼间有淡淡的轻愁,像是不存于人世一般,随时都会在光中消散。
木北墨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开口打破房中的寂静:“你今天吓到他们了。”
“王兄也觉得我太过狠毒?”木叶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嘲讽之意。
“不,”木北墨否认道,“我只是觉得,阿叶你一定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后,木叶表情有一丝松动,她沉默片刻,叹息着说:“第二次了。”
“什么?”木北墨没听明白。
木叶的语气里带了浓重的不甘和恨意:“落回是顾云烈给我下的。”
这下木北墨明白了,这是顾云烈第二次为了顾家放弃木叶。
他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木叶的异样并不是因为苏慕宇的羞辱,这只会让她愤怒。只有顾云烈的背叛才会让她如此崩溃。
木北墨有一瞬的恍惚,觉得在木叶身上看到了自己。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曾无比依恋自己的母后。在小太子心中,母后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聪慧的女子,会一直陪伴他长大。
但是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母后看向他的眼中再无半分柔情,只有无尽的厌烦和憎恶。
他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曾经相敬如宾的父王母后开始了争吵,母后对父王恶语相向,就连对他也是冷言冷语。
那时他还年幼,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也不懂母后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他只是哭着求母后不要丢下他。
但得到的是母后的禁令,不许他再靠近寝宫一步。
与木叶何其相似,他们都曾被最亲近的人无端抛弃。
母后死了,木叶的哥哥丢下她走了,于是只留下他们两个,被温暖与爱抛弃的可怜人。
他伸手搭在木叶肩上,想要安抚她。木叶扭头,对上木北墨充满关切的眼神。
木叶的眼睛意料之中的干净,意料之中的清澈,意料之中地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绝望和悲伤。
她扑向木北墨,凶狠、决绝、孤注一掷得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然后紧紧抱住他。
“他再也不是我哥哥了!”这句话嘶嘶作响如同毒蛇,怨恨如毒液一般顺着气音向下流淌。
这种怨恨让她以从悬崖上纵身一跃的决绝,冲进一直以来利用她的木北墨怀中,会不会粉身碎骨她都不在乎。
木北墨的目光越过窗棂,在晨光中看到了年幼时惊惶无措的自己,于是他抬手回抱木叶,就好像抱住曾经的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从没被别人发现过的事,甚至连木叶本人都没意识到。只有顾云烈曾察觉到过一些端倪,可他并没有深究。
六岁之前在顾府的生活并非对木叶毫无影响,即使她对那段生活的记忆已经模糊,即使之后她在军营里备受宠爱地长大,但造成的伤害不可愈合。
幼年的经历让木叶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轻,她觉得自己的性命是无关紧要的,是可以被随时抛弃的。
她从来都不为自己活着。
她的生命是由和其他人的联结所维系的,毫无疑问,最重要的一条是和顾云烈间的兄妹情谊。
这是如同水和空气一般的存在,是她能够活着的原因。
而顾云烈亲手毁掉了这份感情。
所以在顾云烈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木叶过去十五年的生活就开始分崩离析。
木叶绝望地、恐惧地、无法抑制地支离破碎。她以为是对顾云烈的怨恨让她投向木北墨,但实际上那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呼救。
她那么用力地抱着木北墨,就好像溺水之人用尽全力去抓住一根稻草。
好在木北墨接住了她,没让她跌得粉身碎骨,而是把她抱了个满怀。
“阿叶,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还对我有价值,那么无论能得到什么好处,我都只选你,绝不会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