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六岁的顾云月失去了府中唯一的依靠。被顾府众人当做奴婢使唤。
如果不是当初云月几乎被府里人害死,顾云烈也不可能带着她去军营。
不过斯人已逝,伤心难过的不过是留下来的人罢了。
“你恨她吗?”顾云烈的声音很轻。
“她给我的关心太少,让我没法爱她,可她给我的失望又不够多,让我没法恨她。”
木叶起身转向顾云烈:“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顾云烈将手里的糖糕递给她:“我知道你爱吃这个,但这种小糕点,想来南宛和西凌使臣都想不到要给你备上些。”
木叶伸手接过,她低着头,顾云烈看不清她的脸,却看到有水滴溅在油纸上,洇出小小的一片深色痕迹。
顾云烈蹲下来,这样站着的木叶就比他高出一些。他伸手拭去木叶眼角的泪珠:“小九儿,你在西凌过的还好吗,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只这一句,就将木叶努力构建的心理防线击溃,她的泪水一串串涌出,可心里却觉得如释重负。
这么多天,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背叛谩骂她的不忠,唯有这个教她什么是忠君爱国的人,对叛国一事只字未提,只是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木叶扑进顾云烈怀中:“我是被逼的,木北墨算计我,我没有办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是含混不清。
她没能像自己预演了好多遍的那样,和顾云烈解释所有的来龙去脉,只是一遍遍的重复“我没有办法”。明明一条理由都没说出来,却固执地希望顾云烈能听明白。
顾云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多年前婉姨娘死的那天一样;像顾云月第一次上战场之后一样;像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她崩溃的时候一样,安慰着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够努力了,我从来都不怪你。”顾云烈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但这条路没法回头,你只能一直走下去。”
“小九儿,西凌不比南宛,我不知道你能信谁,但我知道我没法再护着你了,从此以后,你要事事小心谨慎。”
木叶逐渐平静下来,点头答应着顾云烈的嘱咐。突然问了一句:“我还是你妹妹吧?”
见顾云烈不答,木叶又追问道。“你还是我哥哥,对吗?”
顾云烈叹了口气:“小九儿,如今你的王兄是木北墨,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从前的事,能忘便忘了吧,记着徒增负担罢了。”
他说的决绝,可看着木叶眼角一红,顾云烈又不忍心了:“你一直都是我妹妹,不论你的名字是顾云月,还是木叶。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顾云烈替木叶从新挽了头发,用那支嘉羽簪子束好:“这上面的黑玉就是你原先那块护身玉上的,以后,它替我护着你。”
等木叶回来的时候,木北墨敏锐的发现她换了一支发簪,木叶的眼角泛红,看起来像是哭过,可整个人又显得很开心。能这样左右她情绪的,放眼整个顾府,甚至整个澧都,也只有顾云烈一人。
不知为何木北墨感到心烦意乱,他很想质问木叶,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为什么不肯抛下过去的一切。几个月来,他处处顺着她的心意,希望可以获得她的信任,哪怕只有一点。可她从没因为他而这样高兴过。
木北墨知道这样的情绪莫名到可笑,但他没法控制住自己,干脆感谢过顾府的盛情款待之后,就带着木叶回去了。
顾太师确认二人走后,悄悄将跟着顾云烈回府的那个小厮叫到自己的书房中:“事情办成了吗?”
小厮点点头:“老爷料事如神,大公子果然去买了糖糕,小人按着老爷的吩咐,在糖糕里下了药。老爷给的那一小瓶子全放进去了。大公子一点都没察觉。”
顾太师满意地点点头:“办的不错,这五十两白银算是奖赏。”
小厮千恩万谢地揣着那锭银子走了。
不多时,顾府管家顾安给太师端来一杯茶后,小声说:“老爷放心,人已经死了,刚从小门抬出去,那五十两银子也拿回来了。”
太师抿了口茶:“给他的家里人吧,就说他死的可惜,让他们好生安葬了他。”
顾安应了一声,又问道:“老爷,木叶中毒,西凌可会怪罪咱们?”
太师冷笑一声:“又不是在我顾府中的毒,西凌能说什么。要是她木叶平平安安,该出事的就变成我顾府了。陛下让我设宴就是为了观察顾家的忠心,今日顾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会传到陛下耳中,唯有烈儿亲手把有毒的糕点给了木叶,才能彻彻底底消除陛下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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