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北墨眼见着从晚宴回来后的木叶,像是地里被晒了十天的小白菜一样,蔫头耷脑的样子看着可笑又可怜。
“阿叶要是心里烦,就去街上逛逛。你待在这小屋子里,心情不烦闷就怪了。”木北墨建议道。
木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与其在这里为明日的顾府家宴担心,不如去街上散心。
木叶其实难得有机会看看澧都的市集,她六岁之前没出过顾府,去军营之后又是常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大半的时间也是待在军营。
澧都有天下最繁荣的市集,木叶还算个小姑娘,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就挪不开眼,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间门面极奢华的店铺门前,抬眼看去,便见一金光闪闪的牌匾,上书“金玉堂”三个大字。
木叶依稀听说过这家店,知道这是澧都最好的首饰店,南宛朝中上至后宫嫔妃,下至商贾之女,都喜欢佩戴金玉堂的饰品。
木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一进门,木叶就被震了一下,她从来都不知道金银珠宝可以做出如此好看的东西,虽然她向来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却不能否认它们的美丽。
木叶一件件看过去,不多久便觉目眩。眼花缭乱之时,店中偏僻角落中的一支发簪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唤来店中的伙计替她取下,仔细一观。
簪子主体是一只嘉羽鸟,以金线缠红晶石制成,线条简约流畅又不失贵气。
嘉羽鸟很少在饰品中出现,因为嘉羽是司战的神兽,书中记载嘉羽现世意味着天下要出现大变,将有新兴势力崛起。虽然一般来说嘉羽是主吉的神鸟,可用于女子的首饰上还是凶气太重。不过对于木叶来说,却意外地合适。
木叶注意到嘉羽五尾中,最中间那根镶了一块黑玉,黑红配色更显嘉羽的锐气。木叶想到自己那块护身的黑玉,不禁伸手去摸那尾羽,触手便觉有异,微微使劲,发现竟可以抽出,是一柄小小的陨铁剑,纯黑的剑刃寒光森然。
木叶这样使武器的高手一眼就能判断出,这小小的簪中剑是能削金断玉的非凡之品,对这支簪子更是喜欢。当即叫来伙计,准备买下这簪子。
伙计面露难色,飞快跑去告诉老板有人要买这支簪子。老板片刻不敢耽误,急忙忙跑来。
老板满面堆笑:“这位小姐真是抱歉,这簪子是一位客人自己画了图纸带了原料,让小店帮忙制作的,实在是不能卖给您。您不妨再看看小店其它东西?要是您确实喜爱这簪子,小店再给您做一个,只是黑玉难求,可能得等些时日。”
木叶轻叹一声,知道使团不日便回,哪有时间等待,也失了再看的心情,转身打算离开。
却忽然顿住,冲着面前的人轻轻唤了一声:“哥?”
顾云烈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也是一愣,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拱手施礼:“末将见过郡主殿下。”
木叶呼吸一滞,面色变得惨白,不发一言,快步走了出去。
仓皇得像狼狈逃窜。
第二日戌时,木北墨、木叶准时来到顾府。顾太师在门口迎接,脸上是有些勉强的笑意。
好在顾云烈并没有出现,木叶稍觉安心,旋即又觉得委屈。
不多时,木叶找了个借口离席,留顾府众人和木北墨应酬。
顾云烈回府时天色已晚,下马后他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包还带着热气的糖糕,大步进了顾府。
他没去设宴的正厅,而是独自一人去了顾府的西南角。那里是个小院子,曾经住着顾云月的生母。但到现在,顾云烈都不知道父亲的这位姨娘叫什么,只是随着府中人唤她婉姨娘。
自婉姨娘死后,这座小院就没人住了,甚至没有人来这里打扫。就好像这座院子已经被人刻意遗忘,记得它的人也缄默不语。
院门上挂着把生锈了的沉重铁锁,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不过不高的院墙显然拦不住顾云烈,当然也拦不住木叶。
整个院子透着破败腐朽的气息,唯一还有些生气的是院子中央的那棵枫树,枫叶红的像火,就像跳跃着的火苗。
这棵枫树曾经因为到了秋天直接落叶而显得独特,因此被太师专门种到了婉姨娘的院里。当初顾云烈不理解一棵会落叶的树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如今看着着鲜红的树叶,他却感到浓重的不安。
当年堂前的枫叶还会枯萎,没有这般如血染红的不祥。
木叶好像没注意到院中又多了一个人,她跪在供着香炉的桌案前,出神地看着母亲的牌位。她的目光里沉淀着回忆的色泽,像是催促旅人归家的灯火,暗淡而疲惫。
顾云烈看出这个简陋的灵堂是木叶刚刚布置的,也看出八年前自己刻的那块木牌已经很旧了,木叶大概把上面的字又刻了一遍,有几处还能看到白色的木茬。
他知道木叶心里对婉姨娘有着些许怨恨,她本可以护佑顾云月在顾府中长大,却选择了将六岁的女儿独自抛下。
虽然父亲说婉姨娘是因病去世,但妹妹告诉过他婉姨娘曾与父亲大吵过一架,而后自缢于庭中的那棵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