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至于？”白煦咬牙：“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多伤人。你说，‘白煦，我妈妈一直说我笨。说我背书慢，脑子不好使，只能靠勤奋来补拙。可你连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背书比我还慢，你是不是白痴呀？’”
“有吗？”宋晚听得直笑。
“有。”白煦说，“当时上小学四年级。你笃定我是个白痴，私下里花费了远超常人百倍的努力，才考到的年级第一第二名次。”
“你当时还老跟我说，”白煦学小时候宋晚悲天悯人的神情：“‘白煦，你说年级前两名老是被我们两个偷偷用功的大笨蛋给占据，那些真正的聪明孩子该怎么办呀？’”
“还有，‘白煦，你一个白痴却老是考第一，你每天该通宵达旦地偷偷学习吧，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当时真得是，花费了很大功夫才让你相信，我跟你都不是笨蛋和白痴。”
宋晚乐不可支。
白煦总结：“总之，同班六年，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每次考试，连我妈都是先要问一下你考了多少分。”
“你妈妈也知道我？”宋晚惊讶。
“你也太小瞧自己的知名度了。”白煦说：“难道你妈妈不知道我？”
“好像知道。”宋晚说，“我记得我妈那时候不许我和男生玩，说‘如果要玩，就和白煦这样成绩好的男生玩’。”
她没说的是，高女士至今还会旁敲侧击地问她，那个白煦现在怎么样了，有对象了没有。
“你向来不听你妈妈话的。”白煦轻叹。
“有吗？我一直很乖。”
“嗯，你确实很乖。”
氛围又沉寂下来。
“我很感谢你的。”过了片刻，宋晚轻声说：“小时候你帮助了我许多，平时不去回忆，差点都忘记了。”
“互帮互助吧，毕竟我俩班长学委的搭档了六年。我记得从小学到初中，很多时候都是我和你轮流替老师上课改试卷的。”
“好像是的。小学比较多，初中就渐渐少了。”
“小学五年级时候的那个语文老师，怀孕生产。基本整学期的课都是我和你代的。”白煦微笑着，“我们当时猜拳砸锤，谁输了谁负责批改作业。”
“我记得。”宋晚唇角翘起：“后来老师生了个大胖小子，还邀请我和你去家里吃了酒席。还有当年那些黑板报什么的活动也是我和你搞，还有各种校庆表演。”
“小时候是真开心。”白煦说，“我很感激小学初中能遇到你，然后我和你现在还可以这样坐在一起聊天。”
“友情万岁吧。”宋晚目光注视车窗前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初三的时候，我们好像就关系变淡了。”白煦继续回忆，“因为插班生的事情，我们吵了一架，后来就疏远了。”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宋晚平淡。
初三她替白煦递过情书以后，便刻意疏远了白煦。加上当时毕业班本身就学业繁忙，两人私下里的交流便少了许多，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同学客套。
“后来你去了奕泉，我去了一中。”白煦敛眸，平淡的声线里听不出情绪：“我常常会想，如果高中时候我们还在一个学校，许多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
宋晚侧目：“你会这样想？”
“宋晚。”白煦喉咙里溢出一丝苦涩，“我那时，也不太顺利。”
“嗯？”
“我只考了安大，没有考上清北。”白煦简单地说。
宋晚心底有些烦躁：“安大也是C9，国际排名不比清北差多少。”
“国内悬殊还是很厉害的。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考不上清北，但实际上就连安大，都是我费尽全部心力才考上的。”白煦说。
“但你并没有在安大读完，不是么？”宋晚声音尖锐，“你只读了一年，就出了国。”
留下复读的她，苦苦以着安大为目标。满心以为只要考上安大，就可以重新和白煦成为校友。
“宋晚，这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白煦抬眸，注视着她：“你是为我，报考的安大吗？”
宋晚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不发一言。
白煦苦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宋晚难以抑制的刻薄起来：“你不知道我暗恋你，不知道我为了你考安大，你什么都不知道！”
“宋晚！”
白煦伸手触碰宋晚，被宋晚躲开。
她一手握着手机，用冰冷的金属机身隔开白煦清冽温暖的手掌，而后转过身去，另一只手拭掉眼角喷薄出的泪水。
“抱歉，刚才有些失态。”宋晚语调冰冷，妆容冷艳佚丽。
“我高中的时候，爷爷去世，不久父亲被检举受贿，接受调查，后来调查属实，现在还没有放出来。紧接着我叔父伯伯，都接受了调查，也都相继查出了情况。”白煦深呼吸一口气，眼睛注视前方无垠的黑夜，声音平静，不掺杂情绪：“我那时候心性不稳，受家庭变故影响，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像是行尸走肉。”
“能考上安大，真得花费了我很大精力。”
“大一的时候，也就是你复读那年。我母亲这边的亲戚也开始出现问题，我舅舅，就是当初实中的校长，也被查出违纪，现在也还在里面。”
“当时心态真得是炸了，满心想要逃离。”
“恰好有个机会，我便选择了出国。”
“抱歉，我不知道。”宋晚声音哽在喉咙处，语调艰难：“我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
她和白煦高中不是同校，身边也没什么共同好友，加上她刻意想要隐瞒自己的暗恋，更加不会去主动朝别人打听白煦的事情。
她那时候了解到的白煦，都只是对方意气飞扬的样子。隐约听说白煦在一中成绩不好，她还以为是对方贪玩一类的。
再后来她因为成绩差，心底自卑，愈发的封闭自己。就算复读一年考去了安大，也很少再和过去的同学联系。
“其实我去安大找过你的，不过后来没遇到你。”白煦语气轻松，手指握紧了方向盘。
“什么时候？”宋晚惊讶。
“应该是你大三的时候吧。”
“有吗？”宋晚回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没什么联系。”
“有的。”白煦说，“蒋明成说你那时候在和一个师兄热恋，每天很忙。”
“蒋明成造谣！”宋晚气呼呼的，她声音降下，疑惑看向白煦：“说起来我记得蒋明成和你关系特别好，你今天接风宴，他怎么没有过来？”
“初中时候关系很好，高中就绝交了。”
“绝交？为什么？”宋晚诧异，想不到大龄男生之间还有友情绝交的说法。
“我高中时期的人缘都不太好。”白煦简单解释：“受家里的一些影响。”
“因为你家里的事情，蒋明成就不跟你来往了？”宋晚气愤。
“所以我才会想，如果高中我和你在一个学校就好了。是你的话，肯定不会瞧不起那时候的我。”白煦目光温柔，声音里不无遗憾和向往：“如果你也在一中，你也不会需要复读一年才考去安大。”
“都过去了。”宋晚说，不知道是在安慰白煦，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嗯，都过去了。”白煦点头。
过了片刻，宋晚还是忍不住气恼地骂了句：“蒋明成真讨厌！”
“是很讨厌。”白煦笑着赞同。
车子里的氛围安静下来，清冽的果香混杂着醇烈的酒气，惹人迷醉，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窗外浓荫下夏虫在低声轻鸣。
“宋晚。”
白煦轻轻叫她。
“嗯？”
宋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预感到了什么。
“五二零的时候，对不起。”白煦缓缓斟酌着说。“我当时过于冒失，处理不当，事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说过没关系的呀。”宋晚强自镇定，纤细的手指抠紧了安全带：“我们还是朋友。”
“不是。”白煦轻笑着摇头，眼眸里含着温柔：“我是想说，微信表白太不郑重了些。以及，不该由你来——”
铛铛！
清脆的叩击声响起，有人在敲车窗的玻璃。
白煦蹙眉，将车窗摇下。
窗外是一个痞帅的青年，单手搭在车上，吊儿郎当的就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嘿，白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钟熠。”白煦声音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