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皇帝要御驾亲征。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可以说是让全天下都为之震惊。 谁不知道现在皇室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当年的太子一脉和汉王一脉之间的恩怨,从永乐到洪熙再到宣德,一直都没能解决。 哪怕是现如今局势已经相对明朗了,但朱瞻基毕竟还是明面上的皇帝。 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那不就是送死去吗? 况且,现如今你皇后也废过了,儿子也有了,以后只要慢慢熬就行了,除非吴王一脉不顾脸面和名声直接掀桌子,不然最后不还是你的胜利? 但是,这只是那些民间之人的看法。 朝中上下,无论是哪一边的人,无论是有没有什么小心思,在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嘴。 原因很简单,随便一轮这种事情的结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了的。 这玩意儿要是敢瞎说,那就真的是冲出去当替死鬼,直接来上一场九族消消乐了。 只不过,消的是他们的九族没错,但乐的可是别人。 顺天府,皇宫,仁寿宫。 自朱瞻壑接掌朝廷和大明上下的权利以来,这是胡善祥第二次出清宁宫的范围,此前她一直陪着她的丈夫朱瞻基,基本离开过清宁宫半步。 此前,她也很想出来,毕竟没有人喜欢被软禁着,但是没想到,等她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二姐,多少吃一点……” 胡善淑看着自己的二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其实自从朱瞻壑接手顺天和大明之后,胡善淑就随着朱瞻垐的到来也一起来到了这顺天府。 但从来的那一天开始算起到现在,她们姐妹二人一共就只见过两次面。 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今年的大年初一,宫中祭祀社稷坛和太庙的时候。 第二次,是朱瞻基被软禁在清宁宫的时候,胡善祥曾经以去见自己妹妹为由,去找胡善淑求情,试图让胡善淑帮忙说说好话。 但结果可想而知。 从到云南那天,到她与朱瞻壑成亲,再到她来到这顺天,胡善淑都从来不曾插手朱瞻壑的事情,哪怕很多事情她都知道,甚至比陈循知道的还多。 但只要朱瞻壑不开口让她发表看法,胡善淑就不曾说过与之相关的半个字。 连小事都不曾开过口,甚至都不曾为自己的娘家人要过半点好处,眼下这种敏感时刻,胡善淑又怎么会心软呢? 倒不是她心太硬,而是因为她也知道,就算是她去找朱瞻壑了,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胡善淑也不曾想过,自那之后她们姐妹二人就没有再见过面,哪怕都是在宫中,她们二人见面的次数都不及各自与自家大姐的见面次数。 而再相见时,胡善祥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皇后成了废后,被赶到长安宫出家为尼。 “三妹……”胡善祥抬起头,泪眼朦胧。 “二姐知道,之前的请求是二姐过分了,但是这次,你能不能……” 说到这里,胡善祥已经泣不成声。 但是…… “对不起,二姐……”胡善淑表情苦涩。 “非是妹妹不愿意帮你,只是现如今的情况姐姐你也知道,陛下是必定要御驾亲征的……” “况且,那孙贵妃……” 最后一句话,胡善淑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自己的二姐捂住了嘴。 孙贵妃,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孙若微,谁见了都得行礼,尊称她一句皇后。 胡善淑知道自家二姐在顾虑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看向清宁宫方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狗仗人势,孙若微可以说将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往日在宫中,她见到胡善祥都得低着头夹着尾巴,甚至就连碰见胡善祥和胡善淑的大姐胡善围都得客客气气的。 但现在,哪怕是见到胡善淑,孙若微也是趾高气昂的,只因为如今的皇子,未来的太子、甚至是皇帝,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胡善祥怕,但胡善淑可不怕,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想让自己二姐担心就是了。 作为朱瞻壑的正室,胡善淑在外人面前必须是谦逊有礼的,不然的话丢的可不是她胡善淑的脸,而是朱瞻壑,是整个吴王一脉的脸。 但谦逊有礼不代表要事事忍让,夹着尾巴做人。 作为朱瞻壑的正室,该强势的时候就得支棱起来,要做到脸一板,所有人都得跟着抖三抖的地步。 本就有自己二姐的缘故在里面,再加上这阵子孙若微的趾高气昂,若非胡善淑知道自家公公的计划,怕是早就让人好好教育一下孙若微了。 在皇宫中,能教育孙若微的有两个,一个是明面上的,另一个是实际上的。 明面上的那个自然是皇太后张氏,人家毕竟是孙若微的婆婆。 至于实际上的,那就是胡善淑了。 皇太后张氏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太宗皇帝的太后薨逝,自那之后,还是太子妃的张氏就接掌了整个后宫,所有的后宫琐事都归她管。 那个时候,别说是洪熙皇帝的嫔妃了,就连她公公太宗皇帝的妃子,在见到她的时候也无不恭恭敬敬的,乖乖行礼喊一声太子妃福寿安康。 而现如今,虽然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胡善淑,已然就是当年的张氏了。 “行了,二妹,别为难三妹了。” 胡善祥和胡善淑姐妹俩正一个哭着另一个安慰着的时候,一道声音自门口方向响起。 “大姐,您来了。”胡善淑立马起身。 尚宫局女官胡善围,是她们的大姐,也是胡善淑让人叫过来的。 “三妹,你先去忙吧。”胡善围微微欠身。 虽然她是姐姐,但胡善淑也是吴王世子妃,以后甚至可能会是…… 姐妹归姐妹,礼不可废。 “那二姐就交给大姐了,我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呢。” 胡善淑稍稍松了一口气,朝着自家大姐点头示意。 “我让尚食局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若是大姐二姐饿了的话让人去传便是,我就先走了。” 说着,胡善淑微微低头,出了房门。 看着自己的随侍宫女将房门缓缓关上,胡善淑长长的吐了口气。 自家二姐找自己,去给世子殿下,甚至是给吴王殿下说说好话,别的不求,但最起码留她丈夫一条命。 但是,这事儿胡善淑做不到。 是的,没错,留胡善祥的丈夫,也就是宣德皇帝一条命。 试问,有谁能想到,坐在至高权利的位置上,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有朝一日却需要求别人留他一条命呢?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无论是好还是坏,是得到还是付出,皆是如此。 先是废后,又是立太子,吴王一脉如果没有得到别的好处的话,那是断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 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代表着吴王一脉拿到了让自己满意的报酬。 废后,立储。 这看似是一件事,但实则是两件事,吴王一脉是拿到了两个不同的筹码的。 说是废后,其实是指孙若微的儿子朱祁镇,毕竟如果没有吴王一脉的默许,在这深宫之中,朱祁镇不可能顺利降生。 现在,朱祁镇顺利降生了,作为当初和朱高煦谈好的筹码,皇太后张氏不日就会下诏,让洪熙皇帝嫡三子朱瞻墡前往广西就藩。 最早那些被分封的洪熙皇帝庶子,被放到应天府的洪熙皇帝嫡次子朱瞻墉,如今再加上洪熙皇帝嫡三子的朱瞻墡…… 吴王一脉在废后一事上得到的,就是洪熙皇帝之子除了宣德皇帝朱瞻基,其他的全部离开顺天府。 而在立储一事上,吴王一脉则是得到了另一个筹码,那就是宣德皇帝的御驾亲征。 如果不是早就说好了,朱祁镇是断然出不了产房的大门的,就算是先用瞒骗的方式混过去了,那废后的诏书也绝对不会被礼部通过。 更不用谈立储的事情了。 当然了,吴王一脉要的自然不会是宣德皇帝御驾亲征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只是御驾亲征,如果宣德皇帝在这次御驾亲征中打了胜仗,那就是帮助宣德皇帝的声望回暖了。 虽然朱高煦的脑子不如他儿子的灵光,但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既然是御驾亲征,那受伤是很正常的,既然受伤了,那…… 总之,在朱高煦给出的条件中,顺天府,只能有一个君。 皇帝和太子都是君,这,就冲突了。 “都处理好了?” 想着心中的事情,胡善淑并没有注意到人丹墀外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在那人开口的一瞬间她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回母妃,都处理好了。”胡善淑低着头,走到了吴王妃的背后。 “嗯,处理好了就好。”吴王妃点了点头,兀自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胡善淑没有迟疑,抬步跟上。 “此前,瞻壑虽然一再说过他不想当皇帝,但现如今咱们家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再想回头就难了。” “你是瞻壑的正室,未来的话最不济也是个吴王妃,所以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你要心中有数。” “做不到这些,你连一个贤内助的门槛都够不上,到时候你二姐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儿媳知道了……”胡善淑低着头,乖乖的跟在吴王妃的背后。 一个人善良,可能不是真的善良,因为人的善良是有特定群体的。 就好像吴王妃,她对自己的丈夫善良,对自己的儿子善良,但是…… 胡善淑是她的儿媳没错,但在这个时代,媳妇也不能算是自家人,更别提自己这个媳妇还有个二姐是敌对阵营的。 想要得到吴王妃这个婆婆的满意,胡善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