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一哆嗦，吓得僵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从未见过赵总这一面。

赵总冷淡寡言，向来没有情绪波动，说不好听点，像个石像人，只有大脑是在动着的。

平时即使副总们有决策不当的时候，赵总也不会发火，就是直白指出错误，不留颜面。

这比破口大骂还让人难受，他好几次见到副总们灰溜溜出来的样子。

就算对着权总和飞姐，也跟对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今日这位姜女士，恐怕是赵总旧相识。

他周舟聪明一世，算是栽在这位姜女士身上了。

“对不起赵总，我真的不知道这位姜女士特殊……”

比发火更令周舟惊恐的事发生了：赵总太阳穴处鼓起一根青筋，眼周泛上一片红色，像人醉酒后情绪激亢的模样。

周舟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吓得噤声，手足无措，差点哭出来。

片刻，赵屹深吸口气，说：“抱歉，刚才太激动了。你跟我说一下事情经过。”

周舟稳住情绪，将双方对话复述了一遍。

赵屹说：“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再约。”

周舟感觉赵总这是要上门的意思。

他一边惊诧着一边向前台要了电话，开着免提打出电话。

嘟了两声，那边接起来，是个温柔的女声。

周舟下意识看了一眼赵总，见赵总瞬间肌肉紧绷，西装袖上都起了褶皱。

“你好姜女士，我是赵总秘书周舟。今天有些误会，不好意思，向您道歉，这不是我们赵总本意。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赵总想跟您再约。”

那边声音冷淡下来，“没关系，不必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听见那边要结束对话的意思，周舟再次抬眼看赵屹。

赵屹脸上浮出焦灼，恨不得周舟能有超能力让那边松口，约上时间。

周舟就连忙说：“姜女士，那能否告知一下您来找赵总是什么事？”

那边声音更冷淡了，说：“不是重要的事，不必往心里去。没别的事挂了。”

对方挂了电话，周舟哭丧着脸对赵屹说：“对不起赵总，没帮您问出任何信息。”

赵屹也很失落，眼神都暗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说：“记住了，只有这位姜女士特殊。”

“好的赵总。”周舟惴惴退了出去。

赵屹坐下，拿出手机添加雪丽的号码。

她的新名字叫“糖糖”，头像是一个手绘的女生头像。

赵屹点进去反复看了又看。

心如擂鼓的等着，过一会看看手机，又不停的思索雪丽为什么叫“糖糖”。

一整天都静不下心来工作，当然也没有等到好友通过的消息。

黄昏时分，他俯视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打电话给吕湘宁。

*

吕湘宁来工作室，想做一款旗袍。

量完尺寸，说完要求，雪丽很快画了草图，敲了细节。

吕湘宁说：“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跟你聊会吗？”

雪丽望了望四周凌乱的资料，“短时间可以，我现在挺忙的。”

吕湘宁笑了笑，“我就直接说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他前女友。你昨天想见我男朋友没见着，是有什么事吗？”

雪丽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吕湘宁歪头盯着她，“说有私事等了一上午，没见到委屈的很，现在又说没事了。”

她倾身凑近雪丽，“小姐姐，这样会憋死人的。”

站正了，她又义正言辞的说：“难道以后你想找我男朋友了就找，不想了就说没事，我可不同意。”

雪丽也不怎么温和，语气严肃，“就当我昨天欠考虑吧。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吕湘宁给她一个“我不信”的眼神，走了两步，自顾自说：“不是为钱，否则你当时就不会离开了，你也不缺钱。看你也不是想旧情复燃，却还要再来找我男朋友，肯定是两人之间还有羁绊。”

吕湘宁转过身来盯着雪丽，目中放出精光，“别告诉我你有了我男朋友的孩子。这么离奇的剧情让我赶上了吗。”

雪丽绷着情绪，脸色尽量平静，眼神与吕湘宁相接，“如果真有这回事，你不打算跟他继续了吗？”

吕湘宁想了片刻，说：“他的过去我抹杀不掉。这是他该承担的父亲责任，我不会阻挡，但我心里很不舒服。膈应。”

她又逼视着雪丽，“你还没明确答复，到底是不是？”

交锋过两次，雪丽真切体会到了A大人名不虚传。

吕湘宁伶牙俐齿，逻辑清晰，除非她自己不想探究了，否则跟她打太极行不通。

雪丽就认命般一笑，说：“没有。你就放心跟他好好交往吧。我祝福你们。”

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祝福。

吕湘宁不打算结束对话，又将话题回到初始，“那你为什么要去找我男朋友？说个明白，我才能放心。”

雪丽沉吟了片刻，说：“之前在B市我们托朋友以我们名义资助了两个孤儿，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想与我们见一面。我过去找他就是为这个。不过没必要了，他太忙了，我决定自己去。”

她说的也是真的。

四年前回B市，他们资助了两个上初三的孤儿，转钱给文娟，托她帮忙定期打钱看望。

吕湘宁垂眸思考几秒，说：“我可以回去告诉他。”

她重又看向雪丽，脸上扬起笑，“谢谢坦诚，再见。”

待吕湘宁走了，雪丽长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扶额半晌。

她昨天晚上跟刘梅说了上午的事，刘梅照样没好气，说：“人家赵屹心都寒了，怎么会见你？让我我也不见你！你和齐飞说什么人家性格心理有问题，不适合婚姻，我看人家不是好好的吗？管着大集团，还有了女朋友！人家都要跟你领证，要给你办婚礼，你倒好，跑了！”

“现在小糖豆怎么办？没有爸爸上学都让人欺负！我就说，你当时要么回去找赵屹生孩子，要么别生，你非要生……”

“妈，你别模糊重点好不好，说以前的事有什么用啊。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我也在探索着。这不是也在想办法解决吗？”

雪丽听得简直头都大了，就知道从刘梅那里得不到安慰。

刘梅气哼哼的又唠叨几句，就让小糖豆过来。

小糖豆说：“妈妈，你别跟姥姥吵架。姥姥干活已经够辛苦了。”

“好的宝贝。你今天干什么了？”

小糖豆就跟她说着去了哪里，吃的什么，跟哪个小朋友玩什么。

末了，又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雪丽在这边鼻子一酸，直接掉了泪。

她只能说：“宝贝，爸爸很忙，说再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糖豆高兴的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吗？”

“……大概是吧。”

糖豆跺脚拍掌，“那太好了！”

……

雪丽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既然赵屹打算一刀两断，那就这样吧。

她有时候把人想简单了。无形中把自己的标准套到别人身上，以为别人也会跟她一样。

赵屹对她的态度，真的让她内伤。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到这个境地。

她已经尽量减少伤害，以最温和的方式分手了。

他们俩之间不只是单纯的情侣，还有自小的亲情啊，这是她对那份感情忍耐那么久的主要支撑。

现在居然连心平气和的聊天都做不到。

让她在集团那里等一上午，又让人打电话说有空，可以随时约。

这个伎俩她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