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的向他伸出酒杯。
赵屹没回应她,放低酒杯,和她平着碰了一下,仰首饮尽,将酒杯放到侍者托盘上。
目光也蜻蜓点水般,从雪丽脸上移开。
仿佛再陌生不过的路人。
方君同笑着说:“赵总真绅士。”
他拿着手机,给赵屹展示课表,解释着为他专做的学习计划。
吕湘宁识趣的松开赵屹,示意雪丽到一边聊。
见雪丽不敢相信的样子,她说:“我男朋友要学钢琴。我小时候学过,大了就放下了,这次我也想跟着他拾起来。”
雪丽跟她也不熟,只能“哦”了声表示了解。
吕湘宁赞扬了她的裙子,得知雪丽是名设计师,吕湘宁说她经常上电视主持,也需要礼服,加了雪丽微信。
然后吕湘宁就问她和方君同的情况,雪丽就简单说了一下。
吕湘宁倒是自来熟,开始说自己:“我跟赵屹是大学同学,我早就暗恋他了,毕业我俩就在一起了。很快就要订婚了。”
毕业就在一起?
雪丽瞳孔震了震,重又看向吕湘宁。
吕湘宁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雪丽只能说:“真好,祝福你们。”
赵屹跟方君同很快聊完,吕湘宁上去重新挽住他,两人说着什么,往另一边去了。
赵屹眼风都不曾再扫过雪丽。
回家的路上,方君同还是激动着,话也变多了。
雪丽心中有些郁闷。
她觉得今天有点怪。
但愿不是她想多了。
能这样也挺好,断了对她的畸形依恋,接受别的女生,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她不指望两人能做朋友,起码能正常交流吧。
直到现在,她都希望他好好的,若他有什么需要帮助她一定义不容辞。
可现在赵屹待她如陌生人。
像是变了个人,只是长了张熟悉的脸。
是在恨着她吧。
周身像带了冰刺,让人无法接近。
甚至说,他对她是厌恶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小糖豆没有机会认爸爸了。
晚上回去,想着孩子的事,雪丽难以排解,给刘梅打电话倾诉。
刘梅冷冷说:“这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还让齐飞过来说服我们搬走。现在人家赵屹有未婚妻了,很快结了婚生几个孩子,有空来理小糖豆?你就别指望了,小糖豆这辈子别想认亲爹了。”
对啊,这正是雪丽最郁闷的地方。
难道因为她被孩子父亲恨着,孩子就没有了认回父亲的权力?
两人好歹也有过深厚的感情,难道真的就全抹杀掉,当作厌恶的陌生人看待?
赵屹真的不像赵屹了。
或者说,她更看不透他了。
整整一晚上,雪丽煎熬的难以入睡。
*
方君同说赵屹和吕湘宁过来学钢琴,让雪丽有空也过去,两对情侣相处,气氛还融洽。
雪丽找理由拒绝了。
一连拒绝几次,方君同这样的随和性子都有点不高兴了。
“雪丽,你知道我也不是很擅长交际,一个人面对他们两人,还要教琴,还要找话题,感觉好累。你来就当是帮帮我。”
雪丽想了想,打算说明白,就去了。
听到声响,赵屹连眼皮都没抬,注意力都在钢琴上。
雪丽去厨房,给他们准备水果和饮料,看看时间还早,做了一款简易的蛋糕。
等他们练完,雪丽用托盘端上去。
吕湘宁看着切的精细的水果和蛋糕,赞叹:“好贤惠啊。这么短时间还能做个蛋糕出来。”
赵屹扫了一眼,目光似乎被刺到,凝滞半瞬,又恢复如初。
雪丽谦虚道:“就是很简单的东西,你们别嫌弃。”
方君同自豪的说:“我女朋友烘焙很厉害,蛋糕做的很漂亮,不比蛋糕店的差。这次时间短不行,下次给你们尝尝高端一点的。放心,都是低卡,不长肉。”
吕湘宁看了眼赵屹,说:“哇,你真有口福。”
方君同笑道:“那的确是。”
赵屹眉目冰冷,始终静默着,似乎对他们的聊天十分厌倦。
仿佛下一秒就难以忍耐,要起身而去。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吕湘宁似乎对雪丽很感兴趣,总把话题带到她身上。
雪丽打着太极,含糊应对着,也不全说,留一半,或干脆岔开话题。
吕湘宁还能再拐回来。
她是个话术王,说话既直接,又不让人感到冒犯,怪不得当主持。
几个回合下来,雪丽觉得,吕湘宁是知道她跟赵屹关系的。
可吕湘宁没什么嫉妒或者吃醋的情绪,就只是单纯想了解她似的。
水果和糕点快要吃完,天都要聊死了,赵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像长在沙发上的一块冰冷的石像。
还是吕湘宁摇了摇他,“不早了,回去吧。”
赵屹眼神动了动,说:“好。”
他起身,走在后面。
盯住雪丽的背影,贪婪而又怨愤。
意识到赵屹落在了后面,方君同连忙回首招呼。
赵屹快速移开了目光,眼神变得清明。
送走那两人,雪丽立即就跟方君同坦白了,“君同,我不愿意来,因为……赵屹就是小糖豆的爸爸。”
方君同震惊住,半晌没有说话。
心态不由得发生了微妙变化。
雪丽的前男友们都如此厉害,相比较而言,他真的算是普通了。
雪丽继续说:“抱歉,之后我也不想再来了。不是我对他还有什么男女感情,而是,你也看到了,他很恨我的样子,想老死不相往来,把我当作空气,一看到他我就想到小糖豆恐怕连爸爸都认不了,心里好难过……”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些天积压在心中的乌云瞬间化雨而出。
方君同有些心疼,将雪丽揽在怀中,说:“别怕,如果你不嫌弃,我会学着当个好爸爸,我愿意给小糖豆一个完整的家。”
“君同,谢谢。”在脆弱时刻得到这样温暖的抚慰,雪丽心中满是感动,在他怀中哭了个够。
女人都是感性的。
只因方君同有这么一句话,她的确开始考虑跟他进入婚姻的可能性了。
方君同又说:“雪丽,不管多难开口,我觉得你应当去告诉他。他也有知情权。毕竟是他自己骨肉,见了面说不定就亲了。”
被人一劝,原本动摇的念头又坚定了,雪丽说:“我也这样觉得。”
“你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
“我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更没有勇气了。明天行吗?”
“好。”
一大早,方君同陪着雪丽一起进入大厦,直接告诉前台要找赵屹。
前台问了雪丽的名字和事由,雪丽只说私事,前台又特别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打电话给总裁秘书周舟。
周舟说:“赵总办公室有人在签字,好几个人,等一会吧。”
等副总和经理们出来,赵屹还有个电子会议要开,中间只有二十分钟空闲。
周舟看了看行程表上的“姜雪丽女士,私事”,掀过去先准备电子会议。
这几年来还真有好几个“XX女士,私事”来找赵总的。都是在什么场合与赵总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明星。
赵总很明确的告诉周舟,他不会跟XX女士有什么私事可聊。
周舟自此就明白在此类事上的分寸了。
雪丽不安的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等来周舟电话,周舟跟前台说:“今天没时间了,下午赵总要跟权总去新开盘房产那里视察,然后跟几个老板有约。”
雪丽红着眼眶说:“没时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在这里白等一上午。”
前台小姐不卑不亢,“来找赵总的,都得迁就赵总的时间。上一分钟也许有空,下一分钟就有别的事要忙。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方君同连忙揽着雪丽出来,拿着纸巾给雪丽擦泪,安慰着:“没事没事,他可能确实很忙,抽不出身来。等他来学钢琴的时候再谈也是一样的。”
雪丽伤心哭着,“我不想跟他谈了。好不容易下的决心都没了。”
这下方君同都体会到了,赵屹确实对雪丽有很深的恨意。
松一口气之余,又忍不住心疼。
他觉得雪丽为人很和善,即使分手也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怎么会让赵屹那么厌恶?
早上八点半,整栋大厦秩序井然,已进入紧张的上班状态。
周舟将当日安排放到赵屹桌上,赵屹看完之后,问了他几个时间点,没什么异议,这就表示今天的安排大致敲定了。
周舟顺嘴说了一句:“赵总,昨天上午,有位姜雪丽女士来找您,说有私事。”
他原本以为赵总的反应会像以前那样,带些不耐和厌恶,然后让他看着办。
熟料赵总猛地抬首,盯着他,目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震惊,喜悦,不敢置信……
好像燃起了希望的样子。
平常一直黑沉沉的眸子,都焕发出光彩,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了。
赵屹急问:“我怎么没见到她?”
周舟迎着他无比渴盼的目光,弱声说:“您上午开电子会议之前只有二十分钟,就没安排她上来,后来看您下午也没空,就让她先走了……”
赵屹怒不可遏,一拳打在桌上,猛地站起来,吼道:“你让她等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