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郭笨聪已完全明白,连声道:“攻心为上,果然妙计……嗯,这样也好。”说话时,又换了语气,也不想显得太过惊讶,否则会让人觉得自己没甚水平。
细作,一般是不会暴露身份的,也不会在万宁搞甚么暗杀破坏活动;况且万宁警戒极严,那细作的一举一动,全在徐斌的掌控之下,陆秀夫自然也无需为赵昺的安全担心。
诸事议定,几人站起身来,各自离开枢密院。
郭笨聪仍想着刚才那份清单,寻思:“那清单上的字,苍劲有力,直毅挺拔,必定是左丞相亲笔所写,我若向他讨得墨宝,过上几百年之后,必定是一件值钱的文物。对了,还有右丞相、张**,甚至是陛下本人,估计都写得一手好字。多收集他们的墨宝,自然错不了。”
郭笨聪一边想着如何骗取墨宝,一边向门外走去,刚刚走出房门,忽见身边有一白影,转头一看,却是徐斌。郭笨聪不会手言,当即面露笑意,微微点头,又施以一礼,以示自己在打招呼。徐斌也连忙还礼。郭笨聪仔细瞧去,只见徐斌的动作与他无异,原来聋人的还礼姿势与听人并无区别,当即心头大定,看来自己多少还懂一些手言,正暗自得意间,却见徐斌嘴唇微动,竟然说道:“少监走好。”郭笨聪闻言吓了一大跳,失声道:“你会说话?!”
徐斌此时仍然躬着身子,无法观察到郭笨聪的嘴唇动作,对他的话丝毫不睬,随即又直起身子,看到郭笨聪仍站在原地,微微一愣,又见他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是说与自己听,忙做了手势,指向自己的耳朵,说道:“少监误会,我并非听人。”
郭笨聪愣在原地半晌,指了指徐斌,又指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然后指了指嘴巴,接着又点头。
徐斌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你耳朵听不见,却能说话”,当即应道:“确实如此,我耳虽不闻,却会说话。”他说这话时,有如后世的外国人学中文一样,在郭笨聪看来,更像韩国人学中国话。
实情就是如此。古代聋人说话时,听起来确实含糊不清,有时候会被人当做是高丽人。一些高丽书生拜访宋朝的聋人文豪时,听到这些文豪们说话,总会误以为他们与自己一样来自高丽。即使在后世,许多中国聋人讲话时,也会被误作韩国人。
其实郭笨聪对徐斌的印象极好,自从第一眼见到徐斌起,便有了结交之心,无奈他不懂手言,即使有心交流,却也无力表达。如今徐斌既能开口说话,郭笨聪终于放下心来;他虽然不懂手言,但要表达简单的意思,却是容易,毕竟还是会写字的。
二人又“交谈”一阵,郭笨聪做手势越来越快,也不知道徐斌能否看懂,反正他自已感觉极是良好。然此终非长久之计;郭笨聪“聊”了一会儿,微微出汗,知道是自己的手势做得太大,有时甚至使了浑身的劲,却还是无法表达一个简单的意思,心中又生懊恼,当即与徐斌告辞,一个人走出枢密院,寻思:“大宋的聋人百中有一,我既来此,终须学了手言,不如现在就找听琴去。”
郭笨聪向左丞相府走去,一路上不住四下张望,总觉得任何他不认识的人,均有可能是元军的细作;他一时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向陆秀夫问清楚那细作究竟长甚相貌、穿甚衣裳。
郭笨聪显然不清楚枢密院的运作机制。在应对敌人细作这一方面,暗首拥有最高权力,就连陆秀夫、林远图,以及文天祥,也均未见过那细作的样子,只有徐斌自己与几个手下见过,但这几人并未打草惊蛇,免得引起那细作的怀疑。
赤陇山俯望整个万宁。山上又多了两台望远镜,有专门人负责观察。万宁的一切异动,均在掌控。至于在负责守卫万宁的各位将军士兵,均接到了密命,遇到行踪可疑的人,并不会打草惊蛇,而是是先派人报与暗首。这叫欲擒故纵;擒的是元朝的水师大军,纵的是一个细作。
且说郭笨聪,疑神疑鬼走了一路,也未发现有何敌情,未多时已至左丞相府。相府门口站了两名士兵。郭笨聪以前并未见过门口站有士兵,心知今日情势有异,因此朝中重臣的府上均指派了士兵保护,当下也不敢含糊,与其中一士兵说道:“我要找陆姑娘,还请进去通报一声。”那士兵道:“少监说的是陆小姐吧?她今日一早离开府中,听说是去木模厂了。”郭笨聪愣在一旁;他从未见过这士兵,却未想这士兵竟然识得他,看来自己的名气确实不小。
木模厂就在不远处。郭笨聪原本只想打听一下如何学习手言,也不算是甚么重要的事,但既然起了这个念头,他始终觉得心中有事,今日必须问个清楚,方肯罢休。
木模厂,其实就是三间屋子,只有一名士兵守在附近。那士兵听说要找陆家小家,伸手指向其中一间屋子,口中说道:“陆姑娘就在那屋里面。”郭笨聪道了一声谢,向那小屋走去。
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有一女子声音笑道:“西西,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郭笨聪识出这是听琴的声音,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牛西西连声道:“没谁,真的没谁。”听其声音,甚是慌张。听琴又道:“西西,你若不告诉我,我怎帮你?”牛西西半晌未语,想是仍在犹豫着,过了一阵,低声道:“我若说与你听,你可不准笑我。”听琴道:“这是自然。”牛西西道:“其实你也认识的,就是……”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郭笨聪已听不清她后来究竟说些甚么,正想再走近一些,忽然心中一凛,寻思:“我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在偷听么?”忙转身走开,准备在很远的地方弄出些声响,然后再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屋内传来听琴的惊叫声。牛西西急道:“不准笑!”听琴吃吃笑道:“竟然是他?他都可以做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