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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荒郊破庙 吃肉论英雄

郭笨聪摇头道:“不是吃斋,是吃炸肉串。”

听琴惊得呆了,过了半晌,问道:“既然吃炸肉串,为何要去破庙呢?还有,不是要画图么?”又看到郭笨聪一脸倦色,甚是为他担忧,复又道:“公子下船之后,便去了枢密院,还没吃饭,也未休息,这就又要走么?”

郭笨聪微微摇头,道:“我虽然也想休息,但文**只给了我五天时间。这五天之内,是没的清闲了。”郭笨聪说的“文**”,是指文天祥;文天祥在江西等地抗元时,宋兵皆称其为“**”。

听琴幽幽叹道:“自从我认识公子以来,又何曾见你清闲过片刻。”

听琴说的不无道理。

自从郭笨聪来到宋朝以后,几乎没有片刻空闲,他先是忙着抄写记忆中的教材,后又照顾瘟疫中的病患,接下来是设计、制造火炮、望远镜、三桅帆船、车床配件;在他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片刻清闲,就连陪着郭三玩耍的时候,也不忘记思考。

听到听琴那番话,郭笨聪顿时呆了,寻思:“倘若有人像我一样回到古代,必定也会运用后世的知识,要么赚取财富,要么谋攻仕途;过得几年之后,财源滚滚,美女不尽,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哪像我这般,起早贪黑,日夜操劳,费尽所有心思,倾了全部精力,只为挽救那风雨飘摇中的汉人政权,却还不知五日之后的结局……”

发了半天呆,郭笨聪终于回过神来,又看到听琴与牛西西站在一边,一声未吭,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不禁又想:“听琴这丫头聪颖机敏,她要揣摸我的心思,恐怕不难;西西虽然是一普通姑娘,但她手巧心慧,才思敏锐,远非寻常女子可比;哪怕是水镜,虽然已有家室,但她也会为了大宋朝庭,举家从琼州府搬至万宁这偏远小镇。他三人身为女子尚且如此,倘若我再寻思着安逸享受,必定被她们看浅了。”郭笨聪想得入神,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院外传来苏木的声音:“少监,一切准备妥当,就差点火了。”

郭笨聪惊醒过来,大声应道:“苏大哥,烦请你进来,帮忙搬些东西。”苏木应声走入院中。郭笨聪低声吩咐一阵,苏木会意,转身进了屋子,不时又走出,手中已拿文房四宝。听琴奇道:“咱们要去破庙画图?”郭笨聪点头道:“嗯。边吃边画。”

几人离开少监府,向南边那破庙走去。郭笨聪一边走着,一边问:“听琴,还未有时间问你,昨晚元军来袭时,你与郭三去了水镜家?”听琴道:“昨晚我与郭三早早睡了,却被我爹叫醒,又派人将我们送到水镜家。当时他虽未说明,但我已猜到事态紧急,只因有郭三在身边,故未多问,然而过了不久,就听到海上传来动静。今日早起后获悉,果然是元军袭击万宁,只是后来又退去。”郭笨聪道:“去水镜家也好,毕竟她夫妇二人只是寻常百姓,躲在她家也安全些。”

牛西西道:“过了明日,她夫妇二人便不是寻常百姓了。”郭笨聪奇道:“不是百姓,难道当官了?” 牛西西道:“似乎是这样。云竹姑娘去水镜家接郭三时,说是工部新近成立了制镜司,就这几天,便会有人前来,请花神与水镜出任甚么司镜使,亦或是司镜师,我也未听得太清。”郭笨聪惊道:“竟有此事!?”

几人说话间,已距离那破庙不远。

前方有黑烟升起。

牛西西奇道:“前方着火了么?似乎闻到些烧焦的味道。”郭笨聪道:“那是火油的味道。”苏木接道:“火油还未提炼,应当是木炭的味道。”

几人进入庙中。

听琴走到大门口,向外望去,黑烟起自前方不远处,再细看,像是有人架起了锅。

听琴看得纳闷,又见郭笨聪走了过来,遂问道:“是用前面那口锅炸肉串么?”郭笨聪道:“对,就用那口锅。”

有一名士兵走入庙中。

苏木问那士兵:“都准备好了?”那士兵道:“都备齐了,刚刚猎了十几只野兔,三只獐子,一头野猪,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新鲜大鱼。”苏木听得惊讶,问:“琼州这地方还有野猪?”那士兵答道:“原本以为是没有的,可是居然猎到了。”

两名士兵抬了一张大桌走入院中;过了片刻,又有人备了茶水,搬过四五条凳子。

牛西西走到听琴身边,悄声问:“不会真的要吃炸肉串吧?”听琴道:“吃炸肉串不假,但恐怕不仅仅是吃肉这么简单。”

郭笨聪将她二人的话听得清楚,接道:“倘若只为了吃,自然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我是来炼火油的。”

郭笨聪确实是来炼火油的,他想要造出汽油。

为了得到汽油,原油的蒸馏温度必须控制,郭笨聪只知道温度的大概范围,但如何控制这温度范围,却是个难题;他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后来看到那只炼制绿胆矾的坛子,就想到将坛子泡在菜油中,再将油加热,便容易控制温度了。

用油加热坛子,毕竟是经过了两次加热,算是一种缓冲。为了测量油的温度,郭笨聪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炸肉串;只要看肉串的颜色,就知道火候;如果温度过高,就去掉炭火,如果过低,就继续填火。

郭笨聪这种方法固然可行,而且一百四十多度的油,用来炸肉串足够。其实宋朝时期,有专门的温度控制技术,但郭笨聪急着在五天之内炼出汽油,也来不及仔细调查,就按着自己的方法做了。

其实在常压炼油时,塔顶的汽油是以饱和蒸汽的形式存在的,所以塔顶温度通常控制在九十多度,这是油汽分压下平衡汽化的温度,称为“露头温度”;另有一个温度,为一百二十多度,称作干点温度。

炼油是一门复杂的技术,绝不是炸肉串这么简单;后世的土炼油,之所以无法产出合格的汽油,也是这个原因。当然,后来的临安炼油厂有了专用的小型炼塔,郭笨聪再次提及当年的炸肉串炼油,也算一桩趣事了。此为后话。

听琴站在郭笨聪身边,听到他与苏木的谈话,已大概猜到了一些,问:“公子,炸肉串是否危险之极?”郭笨聪道:“若不危险,怎会离开百步之外呢?”又安慰道:“其实只要掌握好火候,也不会有甚危险。”

二人说话间,有两人走进院中。

郭笨聪认出其中一人是李一棒,另一人他却不认识。苏木走近前来介绍一番,郭笨聪这才明白,原来这人名叫隋阔,任职于军器院,专职负责猛火油的提炼。

隋阔与郭笨聪见了礼,道:“少监,火油已备好,是否开始精炼?”郭笨聪左右看了几眼,道:“先炸几十串肉吧,等油热起之后,再放入坛子,温度又会降下去,正好炼油。”隋阔点头道:“好主意。”又看到听琴与牛西西两位姑娘坐在桌前等候,忙道:“那我们几人先出去炸肉串。”

过了片刻,有一名士兵提了一只桶,走入院内。郭笨聪以为这士兵是送餐来了,谁知这士兵蹲在地上,装了一桶沙子之后,又转身离开。郭笨聪看得奇怪,问:“炼油还需沙子?”那士兵道:“沙子是用来弯铜管的。”又看到郭笨聪仍是一脸纳闷,解释道:“铜管是用来冷却火油汽的。钢管铸好之后,会拉伸为长直管。长直管弯曲时,要保证弯头处仍是圆的,需在管内装满沙子,再将两端堵上,如此一来,铜管在受力弯曲时,便不会将弯头压得瘪进去了。”郭笨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心中更是惊讶,这种看似简单的方法,若换作是他,一时也不易想出。

三人坐在桌前继续等候。

不久之后,有士兵走进院内;这士兵端了一个木盘,盘中放了几十串炸肉串。郭笨聪取了一串放入嘴中,嚼了几口,赞道:“味道不错,盐有些淡,而且少些辣椒。”听琴奇道:“甚么是辣椒?”牛西西也跟着问:“辣椒是一种调味品么?”

郭笨聪道:“辣椒,就是很辣的胡椒。”

那士兵道:“少监如觉得不合味口,我这就去更换一盘。”郭笨聪忙道:“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

或许是因为野味的缘故,这肉串美味之极。听琴与牛西西吃得文雅,郭笨聪却是粗人吃法,两位姑娘尚未吃完一串,他面前已摆了五根空竹签。

郭笨聪吃了一阵,又坐在桌前发呆。听琴见状,问:“公子,可是想着画图一事?”郭笨聪点了点头,道:“我正寻思着如何画呢。”说着,取过笔与纸,画了一会儿之后,又将那纸翻到反面,继续画了起来。他画一阵,凝神思索一阵,始终无法画出正确的图形。

郭笨聪要画的,其实是滑轮弩;他知道滑轮弩使用的是动滑轮,本以为简单之极,因此也未查找相关资料,谁知真正要画起来,却是不易。

又过了许久,郭笨聪终于想到了答案,将示意图画出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滑轮弩的结构竟然如此简单。

听琴将那页纸接过,细细看了一阵之后,又提笔重新画了一张。牛西西也凑近跟前,看了几眼,已有所悟,道:“这种弩机看似有两根弦,但其实只有一根,只不过可以拉得更长一些。”郭笨聪道:“对。弦拉得长,发力的时间也长,弩矢射得也更远些。”

既然画了滑轮弩,郭笨聪又想起了枪弩,索性画了两种上弦机构。第一种是棘轮机构,上弦的手法是扳动棘轮杆,这与旧式气枪的充气方法有些类似;第二种是齿轮组机构,上弦的手法是转动绞盘,这与后世的枪弩有些类似。无论哪种方法,都比脚踏上弩方便许多。

听琴依着原样重新画了。

牛西西看得吃惊,想了片刻,问道:“既然这些齿轮用于弩机,想必是铜质的吧?”郭笨聪道:“自然是铜质的,铁质的或许也可以,但用到了齿轮组,又须用到轴承。”说着,用手指到图中的一个位置。牛西西道:“少监说的是轴套么?”郭笨聪道:“对,轴套,也叫轴承。”

几人说话间,有人走入院中。郭笨聪以为士兵送来肉串,头也未抬,问道:“油炼得如何了?”话音方落,忽听身边有人惊道:“文叔叔,您怎么来了。”说话的正是听琴。

郭笨聪忙抬头一看,眼前站了三人,第一人看似四十多岁,一副书生模样;第二人也是四十多岁,生得威猛,络腮胡须,有如张飞一般;第三人,郭笨聪是认识的,此人正是文天祥。

郭笨聪忙站了起来,道:“未想**也来了,有失远迎,快快请坐。”说着,跑到门口大声招呼。未过多时,有士兵送来三条凳子。

文天祥坐定之后,将另外两人的名字说了出来。郭笨聪听到“张钰”二字,顿时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走到张钰身边施礼道:“早闻张将军的名号,晚辈崇拜之极,未想今日有幸见面。”那人急道:“少监误会了,我不是张将军。”郭笨聪愣在一旁。他未加思索,便想着张钰既是英雄,必定是猛将,因此他直接走到那络腮胡子跟前施礼,谁知张钰竟然是那书生。郭笨聪忙重新见了礼,后又知道那大胡子名叫唐兴,精于瓷器烧制;文天祥听说郭笨聪要用到瓷罐,因此带了唐兴来见。

张钰道:“昨日有幸见到了新火炮,未想威猛如斯,三百步之外,竟能将战船引爆。”郭笨聪忙道:“只是运气好了一些,刚好击中敌船的火药库。”张钰摇头道:“倒也不是运气,听说琼海舰后来又击断了元军战船的主桅,也是在四百步的距离。”郭笨聪道:“这倒不假,因为使用了链球弹。”又想起那艘崖山战船,忙问:“**,那崖山战船可有消息?”

文天祥道:“一个时辰之前,有士兵带着望远镜上了赤陇山,向东望去,约六、七十里之外,有一大一小两艘船驶来。”郭笨聪喜道:“张弘范的崖山战船极大,改造之后,可以安装几十门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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