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叫过石韦吩咐几句,又补充道:“再请王妈妈备上一份鹿梨浆。那汤入口甚甜,郭三必定喜欢。”她这最后两句话,是对着郭笨聪说的。
石韦应声离开,想是准备饭菜去了。
听琴拉着郭三的手,道:“郭三,跟姐姐进屋。”郭三稍一犹豫,又转头看着郭笨聪。郭笨聪点头道:“对,跟着听琴姐姐进屋,我还有些事情未完。”郭三迟疑道:“那你过一会儿也会进屋吧?”郭笨聪道:“这是自然。你先乖乖地洗脸洗手,然后一起吃饭。”郭三闻言,疑虑顿去,跟着听琴进了屋。
苏木与商陆站在当地,眼看着郭三走入屋内。郭笨聪看这二人嘴巴张得老大,脸上带着傻笑,甚奇,问道:“几位在此等候,可有事?”
这二人终于回过神来。苏木道:“少监,东西全找齐了,只是紫胶还差七、八斤。”商陆跟着道:“铜板、锌板亦全部备齐,另有十个瓷罐也烧制好。今日晚些时分,火炮厂的周厂监又派人送来些东西,均放入西厢房中。”郭笨聪闻言大悦,道:“竟然都备齐了,还烦两位帮我搬入正屋。”二人应了一声,从西厢房抬出两只箱子放入正屋,然后退了出去。
屋内摆着两箱铜件,听琴走过去细数一番,喜道:“竟然都备齐了。”郭笨聪道:“是啊,如今只差李一棒的绿矾油了。”二人说话间,又见郭三坐在桌前发呆,郭笨聪忙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道:“小妹,在想甚么?”郭三道:“我在想卫姐姐。”郭笨聪也不知她口中的“卫姐姐”是谁,或许是福州卫员外的女儿也未可知,当下安慰道:“若想她了,过些时日咱们去福州看她便是了。”郭三喜道:“当真?”郭笨聪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最多一年,咱们便可回到福州了。”郭三道:“骗人。刚还说过些时日,又变成一年了。”
几人说话间,已有人呈上饭菜。
听琴道:“郭三,饭已来了,现在该洗手了吧?”郭三坐在椅上,一边晃腿,一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道:“我吃饭不用手,是用嘴的。”
郭笨聪道:“听琴,我小时候有一伙伴,吃饭前不洗手,结果肚子里生了七条虫子。”听琴摇头道:“似乎不是七条,我听说是六条的。”郭笨聪恍然道:“哦,看来我记错了。”听琴压低声音道:“还是别说了,免得吓着了小孩子。”却将声音控制得刚好让郭三听到。
郭三闻言,迅速跳下椅子洗了手,又跑回桌边问道:“后来呢?”郭笨聪奇道:“甚么后来?”郭三道:“就是那肚子里六条虫的小孩。”郭笨聪叹道:“后来他还是不洗手,结果病死了。”听琴忙道:“后来又救活了。”说着,又将所有菜盘全部端在郭三跟前。郭笨聪虽然人高马大,却距那菜盘甚远,只好站起来夹菜。
听琴问道:“郭三,你会写字么?”郭三道:“会。”听琴道:“你知道你爹娘的名字么?”郭三嘴里塞得满满,点头应道:“嗯。”听琴道:“那你会写他们的名字么?”郭三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水,道:“会。”听琴又道:“那姐姐给你笔与纸,你写了他们的名字,好么?”郭三道:“好。”
听到这里,郭笨聪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他终于要知道自己“父母”的名字了。
听琴递过纸笔。郭三提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几字。听琴接过看了一眼,问道:“第一个字我认识,是个‘郭’字,第二字我也认识,第三字似乎是个星星的‘星’字吧?”郭三道:“对。”听琴又道:“其余几个字我都认识,不如姐姐也写了,你看对不对?”郭三道:“好。”听琴提笔在那纸上重新写了,递与郭三,问道:“郭三,姐姐写得对么?”郭三看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道:“对。”
听琴将那纸推到郭笨聪跟前,道:“公子你看,郭三小小年纪,字却写得极好,我像她这般年龄时,远不及她。”
郭笨聪心砰砰乱跳,也不知听琴此举究竟何意,转头向那页纸细看过去。纸的最上端,歪歪扭扭写了六七个字,下面又有两行清秀的小字,写得极为齐整,果然是两个人名,第一个是“郭南星”,第二个是“薛紫苏”。郭笨聪心知这是自己“父母”的名字,当下暗暗牢记于心。
听琴又道:“郭三,你既然叫作‘郭三’,那有没有郭二与郭大呢?”郭三奇道:“姐姐,你为甚不问我哥?”
郭笨聪听得吓了一跳,忙夹了一大块肉,将嘴里塞得满满,似乎只要他嘴里不空,听琴就无法问他。
听琴道:“郭三,姐姐只想与你说会儿话。郭大呢?”郭三看了一眼郭笨聪,道:“郭大在吃肉呢。”
郭笨聪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竟然是郭大。
听琴又道:“那郭二呢?”郭三道:“没有郭二。”听琴奇道:“为甚么没有郭二?”郭三道:“因为我娘只生过两个孩子。”
院内有人声传来。听琴开了房门。郭笨聪走到门口一看,有一士兵模样的人站在院中,施礼道:“少监,丞相请您去枢密院议事。”郭笨聪道:“多谢,还请转告丞相,我即刻便去。”
那士兵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忽听有人问道:“是陈伯伯么。”转头一看,问话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身穿红白两色短裙,嘴角挂了几粒米饭,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那士兵摇头道:“是左丞相,不过右丞相也去了枢密院。”又看郭三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少监的妹妹吧?”
郭三点头道:“是。我叫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