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笨聪拿了火药的详细配方清单兴冲冲地跑回屋内,正要将这清单仔细看一下,却见听琴翻了一个身,将被子掀到一边。郭笨聪怕她着凉,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听琴哼哼了几声,像是极不舒适,蒙着被子道:“公子,我头痛得厉害,就连眼眶也开始痛了,又不停地流泪。”郭笨聪安慰道:“发烧之后都会头痛,而且眼眶就在头上,自然也会跟着痛了。”听琴听得将信将疑,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想极力睡去。
郭笨聪坐在桌前思索了一阵,又跑到屋外的院子角落,将手机电池装入并开机,输入“瘟疫”“发烧”“红疹”查询,显示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天花”!
郭笨聪对天花并不了解,只知道这是一种极厉害的传染病,然而等他查了天花的内容之后,又发现其与众病患的症状不太一样;他又陆续查了其它几种传染病,均找不到符合症状的,最符合的倒像是“麻疹”。但麻疹的反应又不会如此猛烈,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便要人性命。郭笨聪有些糊涂,站在院内发了一会呆,猛然又惊醒过来,这手机竟然一直开着电源。
次日一早,患者中又有二人不治身亡。郭笨聪试探了半天,也未试出这二人的脉搏,又跑去向胡太医请教了一番,这才确定二人已无生还希望。他这几日见多了尸首,也不像以前那样害怕,将两具尸首搬到院内盖上白布,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这二人还会忽然间醒过来。
听琴的病情似乎又有好转,红疹渐渐退去,身上也不那么疼痛了。至于侍琴,其症状与听琴前两日完全相同。
经过几天的折腾,郭笨聪对这瘟疫已有了基本的认识:凡是染了瘟疫的人,先会发烧呕吐,然后全身疼痛,继而昏迷过去。再过几天之后,有的患者会出红疹,有的却不会。那些出了红疹的患者,病情都会有好转,而那些死去的,则全是未出红疹的。不过郭笨聪尚有一件事不是很确定,那便是他自己了。据他所知,凡是与患者有过接触的人,全部被传染了,只有他自己,即不戴面巾,又不注意休息,却完全没事,难道是自己身体里早已有了抗体?亦或是以前注射过某种疫苗?其中缘由郭笨聪不得而知,但自己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已是无疑。
这几日间,郭笨聪忙着照顾众人,即使更强壮也吃不消,回到屋内爬在桌上倒头便睡。也不时过了多长时间,郭笨聪被一阵咳嗽声惊醒,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侍琴翻了个身,又咳了一声,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郭笨聪走了过去,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试,也未见有发烧症状,问道:“姑娘可是觉得身子不适?”侍琴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却红了脸不再说话。郭笨聪看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正纳闷着,侍琴又咳了几声,眼中已流下泪来。
郭笨聪吓了一跳,忙问道:“侍琴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无法说话?”侍琴只是躺在床上流泪,紧咬着嘴唇却不说话。郭笨聪手足无措,转头看向听琴求救,却见听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他只好再转过头来,细看之下已有些明白,安慰道:“前两日,听琴的脸上也出过红疹。姑娘莫怕,病好了之后,疹子自然会消失的。”侍琴只是在那里摇头,眼中噙着泪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公子……能否请公子去找个马子?”郭笨聪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什么?马子?”侍琴的脸倏地一下更红了,支支吾吾道:“是啊……还请公子帮忙。”
郭笨聪也不知道‘马子’究竟是何物,看侍琴的神情似乎又不便说出,只好点了应了,转身向前院走去,心想那些士兵该知道‘马子’究竟是何物吧,但终归不会是后世的那种意思。
有一名士兵看到郭笨聪急冲冲地跑来,又连声说要‘马子’,应了一声之后离开,不多时又折回,怀中抱了一物,想必就是‘马子’了。这士兵将‘马子’放在院中,转身退出数十步,道:“少监,马子已取来。”郭笨聪忙跑过去一看,顿时明白过来,这‘马子’就是后世的马桶,只不过没有自动冲水装置而已。如今回想起来,侍琴既然要马桶,显然是内急,也不知她究竟憋了多长时间。
郭笨聪抱着马桶飞速跑回屋中,口中叫道:“马子来了!”,将那马桶放在地上。
侍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红着脸看向郭笨聪。郭笨聪恍然大悟,心想姑娘家要解手,我自然要回避的,正要转身走出房门,又听侍琴道:“公子。”郭笨聪闻言停步。侍琴结结巴巴道:“公子……我浑身疼痛使不上劲……便是……翻个身也难。”
话到此处,郭笨聪已完全明白了,原来这小姑娘是内急,却又动弹不得,还不好意思讲了出来,当下宽慰道:“姑娘请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着,将那马桶移到墙角,又在院内找了几根竹竿支在屋内,用床单将那马桶围了起来。一切布置妥当之后,郭笨聪将侍琴抱了起来放到马桶上坐下,口中说道:“姑娘请便。”
话音未落,已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郭笨聪闻声回头一看,听琴不知何时已醒了,侧躺在床上道:“公子还是扶我过去帮忙吧。”听琴以前虽然也曾笑过,但笑出声来却是第一次,郭笨聪心情大好,道:“好!”又走到听琴床边,将听琴抱了起来。
听琴脸上微微一红,略一挣扎,也由他抱了起来,附在郭笨聪耳畔悄声道:“公子方才那一句‘姑娘请便’,当真是一语双关。”郭笨聪听得一愣,忽然间已明白过来,再转头向侍琴看去,却见她呆坐在马子上面,脸涨得通红。郭笨聪连忙大声咳嗽以掩饰。
在宋朝时,厕所有许多“雅称”,例如“便所”、“厕屋”、“厕轩”等,而“便”这一字,正是如厕的意思。郭笨聪随口一说,没想到竟有另一层意思。
在门外等了许久,屋内传来听琴的声音:“公子请进来吧。”郭笨聪走进屋内,将两位姑娘抱回床上,又拎着“马子”扔到院内的墙角。
郭笨聪虽然也曾小睡了片刻,但忙了这一阵之后又有些疲倦,甚至还隐隐觉得头晕他正想再去休憩片刻,却发现已近正午,又到了午饭时间了。
想起其它人也可能需要“马子”,郭笨聪又跑到前院向一名士兵道:“还请再拿十只全新的马子,外加四菜一汤,就如上次那样便可。”那士兵听他即要“马子”又要“四菜一汤”,惊得张大了嘴,终究还是按着郭笨聪说的去准备了。
到了下午时分,段太医来访。郭笨聪以为他找到了治病的方法,还未走到近前便远远地问道:“段太医,可是有了治病的法子?”段太医摇了摇头,道:“老夫惭愧,这几日翻遍了医典,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病例,观其症状像是麻疹,但麻疹却不会让人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更不会在两天内就要了病人的性命,当真是奇了怪了。”郭笨聪随口道:“或许病人既得了麻疹,又得了另一种病呢?”胡太医听得一愣,一拍脑门道:“少监提醒的是,老夫竟然没想到此节。”说着,已转身急步离去,估计又去查阅医典了。
过了不久,有士兵送来一个小木盒。郭笨聪将那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两页纸,上面写着火药的详细配方。
郭笨聪此时累极,也无心思细看,将那配方收入怀中之后,又胡乱吃了些饭,已是傍晚时分。然而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去各个房间看了众人病情。那被唤作“老万”的医官极是虚弱,程四千爬在老万床前,目光呆滞,脸上尽是悲痛之色。郭笨聪看程四千下了床,急道:“四千,你现在还在病中,万不可随便下床。”程四千摇了摇头,悲声道:“老万就快死了,我若不送他一送,如何对得起这些年的情谊?”又转向老万道:“老万,你初见我与五弟时,曾说我俩一个是四千,一个是五千,加在一起也只有九千,与你还相差一千;后来我三哥程三千来了,你却没话说了。其实你不知道,纵是我兄弟三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的医术高明。”郭笨聪听得暗自叹息,神色颓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