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楚羽心里有些慌乱,但她始终在告诉自己,不能轻易相信魔的话,“我若信你,那我就是世上最大的傻瓜!”她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少许。
刘柏舟轻叹一声,“你是中了霍廷业的魔了吧?竟对他如此深信不疑?你可知他身受诅咒,也不过二十余年的清醒时间。其余的几十年他必须一直沉睡,才能确保自己的修为不退,长生不老。你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我不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楚羽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跳窗的准备。
刘柏舟定定的望着她,伸手抚上她的眉头,然后摸上了她的上眼睑,“这双眼睛,看着真碍眼。”
“碍不碍眼都与你无关!”楚羽冷然别开了头。
脚后跟已经抵在了墙角,下一刻,她突然一个快速的后空翻,直接窜出了窗户。就地一个驴打滚,楚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安然无恙的站在梓桐跟前。
而此刻,姑获已经把狐小步和墩子、在渊都找来了。
梓桐快速挡在楚羽跟前,眼见着房门打开,刘柏舟晃晃悠悠的从里头出来。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逃离出来的楚羽,昏黄的灯笼微光之下。他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
“你、你躲我?”刘柏舟张了张嘴,笑得有些苍凉,“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为何还要躲我?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吗?”
“谁跟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楚羽翻个白眼,“你别以为你占着刘柏舟的身子,我就会对你心软。你是人是妖是魔都罢,横竖我是霍庭燎的妻,与谁都无缘。你少来撩拨我,我也不会对你动心。就算如你所说,你我纠缠了九世,可如今我连你是谁都记不住,说明你对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刘柏舟愣了愣,这逻辑……好像也对。
“既然并非重要,那不记得最好。如今已过九世,我也重生至此,大家就各自婚配。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以后莫要再纠缠不休。”楚羽本就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尤其是在情感问题上,否则方才她也不会连刘柏舟的面都不见。
既然没可能,就不要制造机会。
刘柏舟苦笑,“你跟以前那几世,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每一世都增加一点点的倔强,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觉醒,在逐渐拼凑。到了这一世,她的言行居住还有秉性,跟以前几乎是判若两人。
她还是最初的她吗?
“人总是在变,否则一成不变的多无趣。”楚羽逐渐冷了面色。
梓桐心下微怔,“夫人?”
一声喊,倒是让楚羽醒过神来了,心下一惊,真当险些又着了道。
刘柏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已经走下来台阶。狐小步和在渊当即上前,当了第一道屏障,姑获和梓桐则是第二道屏障。墩子不会打架,只能充当后援。
“可你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音落,刘柏舟突然消失。
四下骇然一片死寂,顷刻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魔本无形,是以魔的隐遁和妖不一样,如今他消失了,待会也不知会出现在何处。
腕上一紧,楚羽当下喊出声来,刘柏舟已经抓住了她。
然则下一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一句,“楚儿,是我!”
闻言,楚羽抱紧了他的腰肢。
是,没错!
这个是对的!
是对的!
霍庭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楚羽。
刘柏舟被甩在一边,如今正冷着脸,凝眉望着突然出现坏了自己好事的霍庭燎,“你还是跟千年前一样的惹人讨厌。”
“千年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如今你辱我妻子,这笔账我却要跟你算回来。”霍庭燎于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换了温柔的语气轻轻道,“是我耽搁了所以回来有些晚,没吓着吧?”
楚羽摇头,“你回来便是最好的,我没事。”
霍庭燎点点头,俄而循着声音朝着刘柏舟道,“你占凡人肉身,也不怕以后出不来?魔一旦有了形态。就离死期不远了。”
“是吗?”刘柏舟冷笑两声,“霍廷业,故友重逢,不是该先寒暄一番吗?你这态度可不像是待客之道,让为兄很失望。”
“很失望的应该是我。”霍庭燎绷直了身子,握紧了楚羽的手,十指紧扣,“皇兄不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还在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幻想一统三界,真是可笑至极。天有天道,你就算是魔又如何?被封印在魔界之中,如今也不过是一缕意识在人间游离。”
“事实上,你比鬼神更可悲。游魂野鬼尚且有归处,而你呢?漂浮不定,无所依从,灰飞烟灭也不过是一瞬间,没人会记得你的存在。”
刘柏舟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又如何?魔虽被封印,可解开封印的钥匙,不都在这儿了吗?只要封印被解开,魔界大军就能卷土重来,到时候三界都得跟着乱。天上那些无所事事的神仙,幽冥地府成日哀嚎的恶鬼,还有人间……可就彻底的热闹了。”
“你觉得你能做到吗?你这理想存了千百年,可有一日实现过?”霍庭燎问。
的确没有。
“人间容不下你,妖界也容不下。”霍庭燎继续道,“伯息,我们来算算账吧!”
刹那间两道白光已经飞上了屋顶,除了院子里的众人,四下所有的一切都顷刻间冻结。时间停住,屋顶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然则霍伯息毕竟没有实体,而是鸠占鹊巢占据了刘柏舟的身子,是故很快便落了下风。
当刘柏舟被击落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时,霍庭燎已经回到了楚羽身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喜欢握住她的手,好似很害怕把她弄丢了。
这般小心翼翼,谨慎得让人小心。
“你最好从刘柏舟的身子里出来,否则……”梓桐上前,冷剑出鞘。
徐绍从天而降,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约莫是一直追不上霍庭燎,所以眼下才赶回来。可想而知,霍庭燎回来得何其匆忙,可他站在那里不敢让自己乱了呼吸。
他不愿她担心。
“霍廷业对付得了我,那是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可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海族有什么资格去管人间事?有本事,还是滚回你的归墟去。”刘柏舟起身,冷眼望着霍庭燎,“为何不杀了我呢?”
“我若出手,死的是刘柏舟不是你,你以为我那么蠢吗?如果杀了刘柏舟能把你斩草除根。我定然毫不犹豫。”霍庭燎眯了眯眸子,“可惜不行。”
刘柏舟仰头大笑,“你还是挺识趣的。”
妖孽附人体有时间限制,毕竟妖有妖身,乃是实体。可魔不一样,魔乃恶从胆边生,只要人心里有心魔,他们这些魔就能趁虚而入,扎根深处而难以拔除。
这也是霍庭燎为何不动手的缘故,杀了刘柏舟也杀不死霍伯息,还不如打伤刘柏舟就如同打伤霍伯息一样。杀不了魔,但是让魔受伤也算可以。
“伯息,你别欺人太甚。”霍庭燎仍是面无表情。“魔不该出现在人间,而我此生也不想降妖除魔,只想与心爱之人携手百年罢了。我不想惹麻烦,但也绝不怕麻烦。”
“你还是跟千年前一样。”刘柏舟冷然。
霍庭燎勾唇,音色沉沉,“你也没变,仍旧冷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既知道,就该处处防着,我早晚会回来的。”刘柏舟纵身一跃,翻墙而出。
“就这么放他走?”在渊想追。
徐绍道,“如果你想被魔附体,那就去追吧!”
闻言。在渊撇撇嘴,当下顿住脚步。
墩子道,“这玩意不好惹,你别凑热闹。就俺们那点道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嘞。不过俺很好奇,这魔咋就盯上楚丫头不放嘞?你们这是招谁惹谁嘞,咋这样倒霉?”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三界的魔都被封印在魔界无法出来作祟,唯独这魔尊的一缕意识却能在人间活下来,并且逐渐修成了人的形态,具备了肚里思考的能力。
霍庭燎轻叹一声,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怀中的楚羽。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一旦沉默就更少。
楚羽眨了眨眼睛,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听上去……这叫伯息之魔,跟霍庭燎好像是兄弟。他提了一句,为兄……所以,是兄弟?
楚羽有些不明所以,兄弟阋墙一般都发生在豪门大院或者帝王家,那这霍廷业和霍伯息到底是什么关系?同父异母,还是……同胞亲兄弟?
蓦地,楚羽想起了自己此前做过的梦。
在梦里,她遇见了一个跟霍庭燎一模一样的男子。唯一有所区别的是,那人的感觉和霍庭燎不太一样。自己的枕边人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一模一样,只是一个要护她周全。一个却要致她于死地。
这大概是最根本的区别!
深吸一口气,楚羽仰头望着他,看着他毫无表情的容脸,脑子里突然有灵光闪过。仿佛是一些片段,零星的片段在脑子里乱窜,可一时间又无法拼凑完全。
楚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忽然间看到了白发宫娥,还是那萧瑟的院子,分不清楚是在何处。
“怎么了?”霍庭燎低低的问,“你莫担心,从今儿起我会一直与你待在一处。你去哪,我都陪着你护着你,绝对不会再让他靠近你分毫。”
她定定的看着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好像,有些记得你了。”
眉心骇然蹙起,置于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
“你说什么?”他问。
她伸手拂过他的眉眼,终是没有再说第二遍。
有些话,是记忆深处的咒念,早晚会再说一次。
当夜,霍庭燎抱着她睡,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解释。两个人相拥而眠,便是最好的结果。问得太多知道太多,有时候未见得就是好事。
霍家戒备森严,刘柏舟受了伤,如今回到了刘家。
白日里的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入冬的天气日渐寒凉,林璇玑拢了拢衣襟,裹紧了自己脸上的轻纱。这林家的奴才都太熟识林璇玑的一切,所以她在娘家住了一夜,便再也不敢留下,怕被爹看出端倪来。
昨儿装病,今儿一大早她就溜进了刘家的后门,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