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了青春韶华,等待的只有无可逆转的快速衰老,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可楚羽既然开了口,众人总得试试才行。
最后还是梓桐用冰冻之术将樱子冻住,暂且延缓她的衰老与死去,以期找到解决的办法。然则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要降彻底地解决衰老问题,得问拿着镜子的老妇人要回青春。
又或者,还有最后一种办法,打破这上古天妒。镜子碎了,这镜子里凝结的青春韶华都会各归各位,回到各自的主人身子里。
只不过,上古之物若是能这样轻易的被打碎,那就不是神器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狐小步问,“总不能一直冻着她吧?虽然是延缓,却也不能真正的遏制衰老,早晚是要死的。”
梓桐翻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楚羽圈红了眼眶,“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镜子和那老妇人,两者找到其一,就能有解决的办法。”语罢,楚羽凝眉望着被冰封的樱子,少女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妇,叫人看着何其心酸。
将樱子送到了厢房里,由墩子好生看着。
但事实就像狐小步所说,并非长久之计。
过了一夜。这街上的灰尘都散了。
商铺店门口,也都被打扫干净。
楚羽走出了霍家,站在这十里长街上,只觉得身子有些寒凉。人成飞灰,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她想着自己决不能再轻易的动怒动手,否则这后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及笄之前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及笄之后她倒是敢杀人了,还杀了不少。
“都找遍了吗?”楚羽问。
梓桐道,“还在找。”
却见着不远处有马车疾冲而来,惊得楚羽当即闪开身,险些被马车撞到。
“梓桐!”楚羽一声喊。
梓桐当即飞身而起,一脚便踹飞了驱车的小厮,顺势勒紧马缰,将马车逼停在街角。
“什么人?”车内一声喊,墨菊已经掀开了车帘。
梓桐翻身下车,楚羽就在车边上站着,冷眼看着面带轻纱的林璇玑走出马车。双手环胸,楚羽微微凝眉,“大街上还驱得这么快,林大小姐好大的架势。”
“又是你!”林璇玑愤然下车,“楚羽,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马车在街上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关你屁事。”
楚羽挑眉,“可你差点撞到我,这就不算是多管闲事。林大小姐,你总该给我一个说法吧?这朗朗乾坤,大街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驱车狂奔,若是伤到了无辜,你赔得起吗?”
林璇玑冷然,“我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如今不是该说刘家吗?”梓桐凉飕飕的插了一句。
“你!”林璇玑愤然。
然则,当她发现楚羽正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林璇玑当时别开了脸,伸手捂住自己的眼角,“你在看什么?”
楚羽不解,“刘夫人,你要干什么呢?这东平郡这十里长街谁不认识林太守的千金小姐,平素都不见你遮遮掩掩的,今儿怎么突发奇想要带个轻纱上街?你该不是脸上长了什么吧?”
林璇玑捂着自己的眼角,眸光闪烁,“楚羽,你别以为嫁给了霍庭燎便了不得。我喜欢带着轻纱上街,关你什么事,今儿个你最好少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心情不好?”楚羽翻个白眼,“以前你不是总喜欢找我麻烦吗?怎么今儿就这么轻松的放过我了?这可不像是你林大小姐,刘夫人的作风。”
细看之下,楚羽发现林璇玑总是捂着她自己的眼角,似乎有些不愿让人看清楚,“你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你眼睛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林璇玑忙道,“是你眼睛有问题,我林璇玑生得花容月貌,岂能随意让人窥探?”她背过身去,墨菊当即挡在林璇玑身前,免得楚羽靠近。
这么一来,楚羽倒是更心中生疑。本来这拿镜子的老妇人就难找,她让霍家的人私底下一直在找,始终没有什么好消息。但如果这件事能跟林璇玑搭上关系,不可能也会变得可能。
太守的女儿,在这东平郡内的地界上,还有比林璇玑更容易帮助自己隐藏的人吗?
当然,这只是楚羽的猜测,毕竟没有证据可言。
“花容月貌?”楚羽撇撇嘴。林璇玑惯来喜欢出风头,所以从不会遮掩自己的美貌,如今却带着轻纱,让人不怀疑也难,“你的花容月貌,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好端端的藏起来作甚?刘夫人,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
“什么亏心事?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林璇玑切齿,“你最好少管我的闲事,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墨菊,我们走!”
语罢,林璇玑快速爬上马车,让楚羽有种连滚带爬的感觉。
瞧着马车快速离去的背影,楚羽挑眉望着梓桐,“为何我觉得这林璇玑怪怪的,瞧着好心虚,好慌乱似的?”
梓桐颔首,“奴婢也这样觉得,这林璇玑到底玩什么花样?早前公子为了夫人而教训了她一顿,难不成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
楚羽凝眸,“真是奇怪,这人搞什么?”
搞什么?
自然是一日未照镜子,便出了问题。
那老妇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林璇玑又慌又乱,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能找到那妇人。
“小姐,没有啊!”墨菊惶然。
林璇玑解下脸上的轻纱,“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丑?我的脸……我的眼角有皱纹,这若是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未老先衰?我的脸……我还怎么找楚羽算账?这副模样就算站在楚羽跟前,我都觉得丢人。不行,一定要找到她,快找!找啊!还站着干什么?”
眼角浓重的皱纹,正在逐渐蔓延。
原本的青春貌美,为何突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得找到那老妇人好好的问清楚。更重要的是,得让那老妇人快些将自己恢复原样,她不要这么丑的自己。
林璇玑,应该貌美如花,应该倾国倾城。
然则找遍了屋子,主仆两个也没能找到老妇人。
林璇玑一下子跌坐在院子里,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怎么办?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办?你到底在哪?快出来!快点出来!”
“小姐?小姐,怎么办?”墨菊也是手足无措。
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选择,后果得自己担着。
万般无奈之下,林璇玑只能重新戴上面纱,这副样子也不能回刘家,只得先回林家躲躲再说,否则教刘柏舟看出异样便不得了。
谁知道你怕什么就来什么,林璇玑心想着要避开刘柏舟,哪知便在林府门口碰到了刘柏舟。刘柏舟似乎是在刻意等着她,一副冷然之色。
“这些日子你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什么?”刘柏舟开口便问,抬步就朝着她走来。
林璇玑自然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角的皱纹,当即别开了身子,躲在了墨菊的身后。
刘柏舟微微一怔,“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何躲躲闪闪?林璇玑,你我是夫妻,有什么必要这般遮遮掩掩?”
“我什么事都没有。”林璇玑深吸一口气,极力镇定心神,“相公若是没什么吩咐,我先进去休息了,有话我们改日再说。”
林璇玑抬腿就想走,刘柏舟快一步,当即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伸手便扯了她的轻纱,“你干什么遮遮掩掩的?”
只一眼,刘柏舟骇然愣在当场,“你的脸?”
“别看!”林璇玑疯似的推开刘柏舟,夺回自己的轻纱,手忙脚乱的重新遮在脸上。她睁着一双泪眼,眸色猩红的盯着刘柏舟,“滚!都给我滚!”
“你的脸为何会变成这样?你身上到底发生何事?”刘柏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一直以来,林璇玑在东平郡都是以貌美著称,谁曾想竟然会有这般模样。眼角的皱纹如同垂暮老妇,深浅不一,褶子连连。
这根本不是这般年纪会有的纹路,所以在林璇玑的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刘柏舟拽着林璇玑不放。始终追问因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儿必须跟我说清楚。你是我刘柏舟的夫人,我有权利知道你发生了何事。”
“夫人?”林璇玑笑得泪流满面,“刘柏舟,你扪心自问,从我嫁给你开始,你碰过我几次?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吗?你梦里都在喊着楚羽的名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始终放不下楚羽,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是,我是喜欢你,可是刘柏舟,我等你等得好累。”
“不管我心里是谁。如今我都是你的夫君,而且我与小羽再无往来,难道这还有错吗?”刘柏舟长长吐出一口气,“小羽如今是霍夫人,我与她早就没任何关系,以后也不可能往来,你还想怎样?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想闹什么幺蛾子?”
林璇玑抽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左右眼角,“我不管你跟楚羽的以前还是今后,你都别再来找我了!我……我要与你和离,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了,不是吗?刘家的生意已经起来了。你们已经不需要林家的扶持,我对你来说早就没用了。这样也好,你可以放手去找你的小羽,去找你的青梅竹马。”
“你抽什么疯?”刘柏舟凝眉怒色。
林璇玑眸光凛冽,“你去找她吧?你不是很喜欢楚羽吗?你只管去找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真是情深义重得很。现在霍庭燎不在东平郡,你只管放心去找她,她以前不是一直想嫁给你吗?如今你们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去吧,你们两个幸福美满的日子可以开始了。”
她几斤咬牙切齿,眸中恨意阑珊。
“林璇玑,你说什么胡话?”刘柏舟愤然,“脑子不清楚,就去吹吹风。脸不好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是吗?是,我承认,当初是为了刘家的生意而娶了你,可那又如何?事实既定,早都回不去了,你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林璇玑想起自己眼角的皱纹,愈发恨得切齿,“就是因为她楚羽的存在,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嫁的郎君心里没有我。就连我丢弃的,也都成了香饽饽,为什么本该都是我的,最后都成了她楚羽的?楚羽是个什么东西?她拿什么跟我比?”
“我是太守的女儿,我爹是整个东平郡的父母官,可最后我输给了一个仵作的女儿。凭什么?凭什么她这样一个下贱之人如今却什么都拥有了,而我始终没能得到我想要的?她还处处欺负我,你们都帮着她一起对付我,呵……你们怎么都不去死?”
音落,林璇玑疯似的跑进府门。
刘柏舟没有追,而是拂袖离去。
如今的林璇玑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无理取闹。
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对方的一个眼神,都会让觉得索然无趣。多说一句话,你也会觉得厌烦。这大概就是人内心深处的心魔作祟,被强扭的瓜不但不甜,还生出了几分畸形。
杯酒下腹,这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店家打烊,才把醉醺醺的刘柏舟推醒,他放下银子,踉踉跄跄的离开酒馆。拎着酒,刘柏舟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又哭又笑,“一步错,步步错,终是回不了头。”
哭着喊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