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梓桐的神色有些尴尬,“奴婢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不清楚?”楚羽不解,“你这些年没有跟霍庭燎在一起吗?”
“奴婢一直跟着公子,但对于这些事的确不太清楚。”梓桐轻叹一声,“有些事情奴婢也不知该如何言说,总归是阴差阳错,总有些东西是历经风雨才能得到。”
语罢,梓桐起身离开。
楚羽觉得怪怪的,听得梓桐这口气,好像自己转世过很多次,但梓桐和霍庭燎似乎又不在她身边。她不明白,那自己转世的这么多次都在干什么呢?若没有霍庭燎在身边,又是谁在自己身侧?
她回头望着身后,撇撇嘴飞身回到了雅阁里。
远处,清柔面色无温站着,方才楚羽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主人。”清柔道,“咱们要做什么吗?”
她体内另一个声音开了口,音色绵柔而磁重,“盯着就是,她招惹了这些东西,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且看着就是,他以为这一次比我早一步便是赢了吗?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清柔颔首,“是!”
当即消失无踪。
回到雅阁内。楚羽觉得心有些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方才她听到了和尚的木鱼声,下来之前又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楚羽扶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问墩子要一副安神汤。
方远山那头因为丢了赵月茹,此刻恨不能掘地三尺。
而杜文慧也算是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方远山在外头有人,而且外头那女子比谁都重要。这么一想,杜文慧便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无法用理智思考问题的,往往会偏激会不顾一切。
回到自己的房间,杜文慧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盒子,这盒子约莫巴掌大,上头落了锁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杜文慧也不打开,取了三柱清香把这盒子给供起来。
“去杀了那女人。”她低低的说。
盒子在桌案上抖了抖,两旁燃起的白蜡烛顷刻间熄灭。清香袅袅。她知道这是应允了。
深吸一口气,杜文慧拿出刀子,割开自己的指尖,将染血的手伸入了盒子正中央的那个孔内。下一刻,她骇然一僵,眉心当即蹙起。
里头有东西在不断的吸食她的鲜血,让她素白的面色更是惨白无光。
等到白蜡烛重新燃起,她这才抽回手,看着干瘪的手指头,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口气,“去吧!”
那术士说过,只要给足够的血,他便能走得足够远,怨念也会越来越深。只不过来日反噬也会越来越可怕,会超出她所能想象的地步。
可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瞧着干瘪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指,上头清晰的凝着一股黑气,杜文慧笑得凛冽,“都去死吧!你们都对不起我,那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跑不了。”
放出去的煞气,放出去的怨恨,收不回来的前尘过往。
楚羽是绝对没想到,那东西还能跑出杜家。早前狐小步说了,这煞不会离开始源地太远,毕竟这是养起来的小鬼成煞。
所以他们都大意了,更让她大意的是,这东西尝过了幽冥血的味道之后,就记住了楚羽。
煞离开了杜家,杜晓慧的神智便逐渐清醒过来。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死死的抱紧了自己的儿子,惊恐的望着周边的所有人。
方远山找人都快找疯了,哪里还顾得上柳姨娘的丧事,更加不愿理睬杜晓慧母子。丢了赵月茹,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和前程,可都要毁于一旦了。
然则将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赵月茹的消息,方远山吓得脸都白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回去找杜文慧的麻烦。
“把东西交出来!”方远山冷喝。
杜文慧站在那里,瞧着焚烧殆尽的纸钱,抬头望着母亲的棺椁,“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是我这条命?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就像杀我娘那样?”
方远山不管不顾。直接冲进了杜文慧的房间。
杜文慧急了,当即上前拦阻。
下一刻,方远山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缠绕着厚厚绷带的手指,“这是为什么?还敢说不是你干的!”他疯似的解开她的绑带。
疼痛让杜文慧压根无法反抗,等到绷带拆开,露出那皮包骨头的手指,杜文慧已经面白如纸。
“果然是你!”方远山咬牙切齿,一把将杜文慧推翻在地,开始在屋内翻找。终于,他从床底下找到了那个盒子,然则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之后,他却愣在了当场,“你把东西放出去了?”
杜文慧无力的坐在那里,笑得何其凛冽。“那又怎样?这东西素来听我的,我知道该如何使唤它,我更知道怎么才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
“你疯了!”方远山揪住杜文慧的衣襟,“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竟然让这东西去对付她!”
“管她是谁呢?只要是靠近你的贱人,都该死!”杜文慧笑了笑,“怎么,心疼了?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说这东西交给我保管,教我如何使用,就能慢慢的让我取代杜晓慧。”
顿了顿,杜晓慧嗤笑两声,“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这东西会反噬。方远山,从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你压根没想过要娶我。”
方远山眯起危险的眸子。“她若是出事,你也得偿命。”
“如果不是我后来觉得身子不适去找了大夫,大夫查出我此生都不可能成孕,我压根不会怀疑你。”杜文慧眸中带泪,“术士说因为我养了这小鬼,所以受到了反噬,才会失去当母亲的机会。而这,只是个开始,更可怕的反噬还在后面。”
“你想杀了杜晓慧母子,又不想自己沾血。你想利用小鬼来杀人于无形,又怕自己受到反噬,于是你故意利用我,利用我和我的母亲给你当刀子使。你可知道,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否则我怎么可能忍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方远山,你对得起我吗?为了外面这女人,你竟然要抛弃我,那我岂能容得了她。我活不成,她也别想好过。”
方远山切齿,“人在哪?”
杜文慧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也知道,这东西素来横行无忌,我哪知道它会怎么对付你的心尖尖呢!或许她会像杜晓慧一样发疯发狂,一头撞死也说不定。”
“你这个疯子!”方远山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将杜文慧扇在地上,“马上把东西召回来,快!”
“凭什么?”杜文慧捂着脸,唇角溢着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听得这话,方远山自然火冒三丈,什么斯文礼仪都丢在了脑后。操起案上的杯盏,狠狠的朝着杜文慧的脸砸了过去。顷刻间杜文慧的额头被砸出了血,整个人都蒙圈了。
她伏在在地上,耳朵里嗡声一片,脑子空白一片。
鲜血从额头流下,渐渐的模糊了她的视线。
杜文慧无力的笑着,“你还是动了手,不过……那东西只喜欢鲜血和杀戮,放出去了我便没打算召回来。你还不去护着,恐怕到时候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方远山俯身蹲下,“人到底被你藏在了何处?”
“我说过,我没藏着她,你一直不信,从来不肯相信任何人。”她闭上眼眸,如同晕死过去。
见状,方远山只能作罢,拂袖出门。
那东西已经放出去了,想来不找到赵月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方远山得格外注意城中的动静,毕竟这煞一旦闹起来,会十分折腾。
赵月茹被困在结界之中,然则煞本来就怨气中,并非肉眼凡胎,是以很快就找到了赵月茹。不但找到了赵月茹,还冲破了梓桐布下的结界。
看着赵月茹从二楼的窗户处跳下来,冲出来的护卫们都是惊讶且惊惧的。所有人都伸手去接,但还是晚了一步。赵月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低吟,有血从她身下源源不断的涌出,染红了裤管染红了裙摆。
触目惊心的红,惊得丫鬟们厉声尖叫。
护卫们快速抬起她进了客栈,放平在木板之上,还有人急急忙忙的去请大夫。
方远山赶到的时候,简直快疯了,赵月茹浑身血淋淋的模样,让他险些崩溃。看着这裙摆上的鲜血,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赵月茹怕是真的有了身孕,但是此刻……这孩子想来是留不住了。
楚羽远远的站在巷子口,瞧着那混乱的客栈。夜幕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方远山动用了力量拦截了这一带,各商铺关门闭户,百姓也不许探头探脑。
一眼望去,这漆黑的街道犹如死城一般冷寂。
冷风掀起地上的落叶,楚羽缩了缩身子。“怎么会这样?”
梓桐道,“有东西冲破了我的结界,把赵月茹放了出来。”
在渊瞧着远处地面上的血迹,惋惜的摇头,“真是可惜!那东西倒是够狠,直接上了身把人弄了下来,这会不摔个半死也得半残。”
“上身?”楚羽骇然,“是煞吗?”
“这般狠辣,应该是煞。”狐小步道,“来的时候也没瞧出这睦州怨气重,所以不应该有其他的东西。唯有这杜家长年累月笼罩在怨气中,所以这东西应该是从杜家出来的。”
楚羽站直了身子,“不是说煞不能离开始源地太远吗?这客栈虽然在杜家附近,但已经出了杜家的范围,为什么还能跑出来害人?”
她可真的没想伤害赵月茹。更不希望赵月茹死。
“现在怎么办?”楚羽问狐小步。
狐小步撇撇嘴,“只能降了这东西,否则它不会罢休的。除非赵月茹死,不然……”
“是受命而来。”梓桐道。
楚羽深吸一口气,“那还愣着干什么,赵月茹虽然插足,但终究错的是方远山。这挨千杀的,他要杀咱们,咱们还得费心去救他的外室。”说起这个,楚羽只觉得愤慨。
梓桐是不会插手这些事的,她的使命只是保护楚羽。
在渊和狐小步则不得不出手,狐小步是驱魔人,理该冲在最前线。
进了客栈的时候,赵月茹躺在木板上头,双目怒睁。众多护卫都死死摁着她。她如今不断的伤害自己,以至于到了癫狂可怕的地步。可方远山没办法,他已经后悔将这东西交给杜文慧,以至于现在自食其果。
这是煞,只能用驱鬼的方式来制。
符咒贴在赵月茹的额头,她睁大的眸顷刻间黯淡下去,僵硬挣扎的身子逐渐瘫软。一道黑气从她眉心腾起,快速往外窜。
“你?”方远山倒吸一口冷气。
狐小步冷嗤,“回头再找你算账!”当即直奔门外。
外头有在渊,他以法术困住了煞的去路,将其困在结界的正中央。转而望着狐小步,“我不曾降妖除魔驱鬼,你倒是说句话,这东西如何处置?”
狐小步顿了顿,“师父只教过我如何驱鬼,不曾教过我如何驱煞。这没有形体只有一股气,我拿他也没办法!要不,你等等!”
说着,狐小步赶紧掏出随身的书册,“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东西,我且翻翻看。”
“你早前不看现在看?”在渊恨不能一脚踹死这半桶水。
“早前想着请驱魔老祖,可如今这时辰都不对,压根没办法请,只能靠自己了。”狐小步深吸一口气,大概没找到想找的内容,当即抽出了那柄锈剑,以血开封。
锈剑华光四射,狐小步冷了眉目,“那就试试这柄降魔剑吧!”
师父留下的东西,定然是好东西。
狐小步飞身而起。降魔剑直逼煞而去。
说也奇怪,这柄降魔剑的威力非同寻常,竟然可以穿破蛇君在渊的结界。在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煞的不安与狂躁,当驱魔剑刺来的那一瞬,这煞突然幻化成了一个婴儿。
孩子啼哭之声骤然响起,狐小步的剑终是刺偏了,他当即惊呼,“快,它要跑了!”
楚羽与梓桐急奔而来,楚羽厉喝,“梓桐,别让它跑了!”
哪知这话刚出口,楚羽瞬时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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