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楚羽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她站在黑暗中看着所有人的脸上,悉数浮现出惊惧可怕的神色。每个人都在喊,她看得见他们张了嘴,可她听不到他们在喊声,估计是在喊她的名字。
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颈。
舍利……
糟了,舍利……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楚羽便一概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可怕,被受伤的煞气附体,与所有人为敌。
“她被附体了。”狐小步冷了眉目。
梓桐握紧了手中冷剑,“这该死的东西!”
可是所有人都投鼠忌器,包围着楚羽却又不敢轻易上前。伤了这东西就是伤楚羽,谁都不想让楚羽受伤。但是此刻的楚羽已经楚羽六亲不认的状态,管你是什么人,她赤色的眸中只有杀戮。
勾唇,笑得邪肆。
楚羽发出尖锐的笑声,快速出手。
她的体内本就有蛇君在渊的半颗元丹,如今结合了煞的力量,便得格外阴狠毒辣。招招毙命,全然不念往日情分。
“夫人!”梓桐不敢还手,只能躲闪,“夫人你醒醒!夫人!”
在渊也是急了,这煞若是来了兴致一辈子黏在楚羽身上可怎么好?楚羽身上有他的元丹,若是教这煞尝出味道,到时候……了不得啊了不得!
“丫头!”在渊厉喝。“小丫头,楚羽!”
可不管他们怎么喊,这楚羽仿佛闭塞了五官,只知道要杀了眼前这些人。出手狠戾,众人合力只能摁住她,可这煞气死死的黏在她身上不肯出来。
狐小步动用了驱魔符,奈何这幽冥血对于鬼怪来说都是极致诱惑,这煞宁可忍受着符咒的折磨也不肯离开楚羽身上。
打又打不得,符咒又不管用,情况可谓糟透了。
黑暗中,只看到一帮人死死的把楚羽摁在地上,不让她动弹。毕竟不远处那么多的赵家护卫看着,谁也不敢轻易的动用法术,此刻弄个结界,很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这样摁着也不是办法!”在渊摁着楚羽的腿,眸光焦灼。
狐小步摁着楚羽的胳膊,“我也、也知道不行,可她这样子,连师父留下来的符咒都不起作用,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把她劈开,把东西取出来?”
梓桐摁着楚羽的身子,不许楚羽自我伤害。这煞对付不了这几个人,就折腾楚羽。楚羽的胳膊上有个咬痕,如果不是梓桐阻拦得及时,这会必定会出血。
“实在不行那就把修为输入夫人体内,这煞道行不深,但是执念太深,只能拿修为让它无限膨胀。”梓桐冷然。
在渊一愣,“撑死它?”
“是!”梓桐点头,“它想占据夫人的幽冥血,还想得到夫人体内的半颗元丹,既然这般贪婪,那就成全它。”
“好主意!”在渊一咬牙,当即与梓桐协力,准备将自己的修为灌入楚羽的体内。
蓦地,楚羽于恍惚间突然听到一声佛偈。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赫然惊觉自己竟然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这漆黑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有人吗?”她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有没有人?”她又喊了一声,“梓桐!小步!蛇君?”
没人回答她。
她清晰的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众人错愕而惊惧的容色,然后有东西进入了自己的体内。那东西有些热热的,进入体内之后让人十分不舒服。
她有些慌张,这到底是怎么了?
“梓桐?”她又喊了一声。
伸手往四周去摸一摸,眼前瞬时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里,自己被所有人摁在地上,不得动弹。梓桐和在渊不知道在说什么,面色凝重得很。
而狐小步的符咒,就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楚羽当即去摸自己的额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画面是怎么回事?
木鱼声声,楚羽惊恐的环顾四周,“谁?谁家的和尚一直跟着我?”
“阿弥陀佛。”那和尚高唱这佛偈,低低吟诵着佛经。木鱼声声敲得楚羽耳朵疼,继而头疼,头疼得厉害,犹如那一次在莲花庄一般。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听不得佛经,佛经会让人头疼欲裂。
梓桐和在渊正在把修为灌入楚羽的体内,哪知楚羽突然一声吼,强大的力道瞬时将所有人弹开。狐小步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第一时间抬头去看。
有东西被楚羽震出身子,然而此刻的楚羽仍旧可怕异常。
婴儿的啼哭声在她掌心传出,她竟然捏住了那股煞气,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瞠目结舌的。煞本是一股气,一股执念,饶是在渊和梓桐如此道行尚且不能抓住煞。只能以法术困住,可楚羽却……捏住了?
真的是捏住了,眸色猩红如血,那东西在楚羽的手中哭泣。
“夫人!”梓桐重新迎了上来。
楚羽眯起眸,笑得狠戾,“如此废物还敢上我的身,简直是自寻死路!”哭声越发凄厉,终于在楚羽的掌心消弭无踪。
“夫人!”梓桐又喊了一声。
楚羽这才抬头望着众人,视线一个个的掠过去,冰凉的眸光似乎压根不认识这些人。她瞧了一眼自己的掌心,笑声凛冽,“你们这么多人竟然奈何不得一股煞气,真是没用。”
在渊蹙眉,“丫头?”
长长吐出一口气,楚羽冷冷的笑着,骨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这世上所有的鬼煞都该死!”
蓦地,掌心一阵暖意。
霍庭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不容分说的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俯身吻上她冰凉的唇。最初的反抗与抗拒,终于变成柔软的迎合。
眼睛里的红逐渐褪去,楚羽只觉得身上的力量突然抽离,身子瞬时瘫软下来,好在被霍庭燎快速抱在怀中,打横抱着。
她很累,累得眼皮子打架,连多问一句的气力都没了。靠在霍庭燎的怀里,楚羽眨了眨眼睛,当即沉沉睡去。
“怎么样?”狐小步忙问。
霍庭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只是力量运用不当,一时间无法控制而导致走火入魔罢了!”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全部僵在当场一动不动的护卫。
楚羽方才爆发的时候,力量格外强大,以至于所有人的时间都被停止了。
梓桐会意,“放心!”
听得这话,霍庭燎低眉望着怀中沉睡的女子,转身消失在黑夜里。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屋子里点着灯,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她睡得安然。
指尖轻轻拂过楚羽的面颊,霍庭燎略显无奈的轻叹一声,然后握紧了她冰凉的柔荑,“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历险,这违背天道的惩罚,我愿意接受。”
徐绍进门,“公子?”
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楚羽,徐绍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公子以后要时时刻刻都跟着吗?若是一着不慎,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已经有了心魔,若是长久下去……”
“那便时时刻刻都跟着吧!”霍庭燎不以为意,“我错过了那么多年。这一次难得有机会可以守在她身边,免她危难与折磨,岂能轻言放弃。”
他吻上她的手背,眷眷不舍的伏在床边,鼻间满是她的气息,“我不怕她成魔成祸,我只怕自己不够强大,来日她想要的,我没能力给她。”
他顿了顿,如同自言自语般倾诉,“楚儿,能给的都给你了,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剩下的。也就这条命了。”
徐绍轻叹一声,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转身离开房间,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一场冤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皇天后土在上,到底有没有看到这一场深情?若然能看见,可否给条活路,别再折磨公子?该给的不该给的都可以给出去,能否换得寿终正寝呢?
楚羽沉沉的睡着,脑子里有佛经在穿梭,那和尚一直在脑子里说话,吟唱着佛经,没完没了的唱着。楚羽觉得很烦躁,压根不想听见这些东西。可怎么赶都赶不走。
及笄大劫,碧桃成殇。
一声惊呼,楚羽弹坐起身,身上满是冷汗。
睁眼,是霍庭燎俊美的脸庞,关慰的神色,“做噩梦了?”
楚羽定定的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霍庭燎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伤着哪儿了?”他凝眉,略显焦灼,“方才给你检查过,好像没有伤口。楚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楚羽握住他的手。然后轻轻的扑在他怀里,“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是会发疯?”
“没事就好!”他并不想多说,“饿了吗?”
“我不饿。”楚羽道,“你别转移话题,我是认真的。这幽冥血是不是会发狂?方才我自己有感觉,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抬头望着他,“你知道吗?当时的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我的身体里面爆发,很可怕的力量。如果不是你出现,我是不是会伤了梓桐他们?”
“都没事。”霍庭燎道,“他们都好好的,你不必担心。”
楚羽点点头,“我是一介凡人,不过吞了蛇君的半颗元丹便已经这般狂性,若是哪日我懂得如何运用蛇君元丹,我是不是会更无法控制?我要怎么才能控制自己?”
“少发怒,少怨恨。”他抱紧了她,“只要高高兴兴的,少一些恩怨情仇,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发生。方才不过是这煞气的执念惹了你的心魔,以至于你突然间无法控制幽冥血的沸腾,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放心便是。”
他顿了顿,“我会守着你,我的霍夫人。”
她笑了,默然不语。
能守一辈子吗?
院子内。在渊火冒三丈,“这该死的方远山,养什么不好非养个小鬼还养成了煞。最好别栽在我手里,否则我非得把他捏成骨头渣子。”
狐小步揉了揉生疼的肩膀,这会正在擦药酒。楚羽发难的时候他未曾防范,又不像梓桐和在渊有元丹护身,所以伤得比较重,摔得比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