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吊死在县衙大堂,还留有一封遗书,上面交代了他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包括贪污赈灾粮,就罪状来看,吊死他都算轻的。
贺陵游捏着遗书冷冷地笑了,没看出来小小县令居然比他一个少将军动作都快,死得时机恰好,让他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田成把人放下来仔细检查伤口,他左右翻看后说:“少将军,孙邦身上的伤痕是自杀无误。”
贺陵游看都没看,懒得施舍一个眼神在死人身上,“自杀?被逼着上吊看起来也是自杀。”
“那这遗书?也是被逼着写的假遗书?”
“自然是写给我们看的,不过孙邦的文采不能由我独自欣赏,去把叶刺史和薛大人请过来。”
“是,可末将以什么借口呢?”
“直说。”
田成出去后贺陵游也没闲着,拿出孟迩给他的孙邦账本与遗书比较,这时一封泛黄的书信从账本夹层中掉出来,他挑挑眉捡起来想看看孙邦还有什么保命绝技,信封上写了四个字,“兄长亲启”。
拆开信里面写着“昔日贺府...”
他的瞳孔刷一下缩小,似乎是不认识上面的字,飞快地眨眼又翻来覆去地读了两遍。
“昔日贺府,邦不辱使命;今秀女入宫一事也依兄长之意办妥,勒州贫苦,邦望早日回京,愿则兄多多美言几句。”
陈则,当朝太傅,位居正一品,为人刚正不阿无偏无党,朝野内外一片清誉,贺陵游刚出生时陈则才入仕途,两个毫无联系的人唯一的交叉点--贺家叛国案。
贺陵游摸了摸手链强行平复,罩在他头上的迷雾突然被风吹开一条缝。
多年来他在圣上默许下一直暗里调查贺家案子,从案件中的证物再到主审官员,从人证再到口供,每一件都看了无数遍几乎能倒背如流,但环环相扣无一漏洞,如果不是他相信父亲为人但看卷宗也会被说服。
贺家十年家仆检举贺陵游父亲以权谋私里外勾结,其中包括贺府仆人证词、贺家往来官员证词,搜出来的书信和远超供奉的珠宝铁证如山,一时间好像世界都擦亮眼睛看清贺家是什么人,贺府以前做过的事、无意说过的话都被挖出来一遍遍回忆,欲加之罪来势汹汹,贺家很快被彻底打入死局不得翻身。
所有的事情都有起因过程结果,贺家叛国案的引子就是家仆陈老伯,贺陵游记得那位老仆人,他在贺府待了一辈子,因此他的举报比别人更可信。
贺陵游羽翼未满不能大张旗鼓,断断续续查了三年才将稀稀拉拉的线索拼凑起来,陈老伯的指控一直让他难以释怀,贺府待他不薄想不通为何要做假证。
疑问盘旋在他脑海中,直到半年前才被一语点醒。
自从他调回京城后,一直“奉命”查案,与大理寺的齐典成了朋友,有一次涉及某个案子时齐典说:“一叶蔽目不知泰山,犯人以为自己在执行正义殊不知成了他人手中刀。”
“你为何说他觉得自己在执行正义?”
齐典笑了笑,“可别小看大理寺,那人言之凿凿,我们变着法审讯几次都义正言辞,要是换个年轻的来还真被他唬住了。”
“变着法审讯几次...”贺陵游喃喃道,陈老伯只是贺府的老仆人,年纪大怎么能经得起刑讯的折腾,以往他去贺府时记得陈老伯有轻微哮喘,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陈老伯的供词,里面好像从来没记录过陈老伯的身体状况,只记得一直撑到最后一场审讯。
贺陵游立马安排人去陈老伯的老家陈家村去查,陈老伯离开陈家村已久多数人都忘了他,可还有一个人记得那就是村里的里正,陈家户籍上写着陈老伯原名陈大,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陈二。
里正说陈二被陈家父母惯坏了只知道伸手要钱,从小到大再到老一点用处都没有,吃喝嫖赌偷五毒俱全,还为老不尊村里人人都避着他走,陈大觉得弟弟不争气生怕陈二借东家名头出去胡作非为,给东家抹黑,所以只是寄钱两人并不相见。
陈家村早已不是破旧的小村庄,自从出了陈则陈太傅,这里就被拨款修改成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而陈二已经失踪许久,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时,他咧着嘴说要发大财了,然后再也没人见过他。放着好好的世外桃源不住,要跑到外面发财,他没有谋生手段又能投靠谁呢?
除非陈二傍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腿,才能让他放弃现有一切义无反顾。
陈则的名字呼之欲出。
招招手召唤过来一名暗卫,这人落地无声,田成武力放眼朝中也排得上名,但刚刚对屋里的暗卫毫无察觉,可见此人隐蔽技巧高超。
信上提到看孙邦对陈则称呼则兄,两人年岁相当现如今都已四十多岁,称呼为则兄而不是大人说明他和陈则不只是官场的关系,肯定有私交。
还有就是信上明着看是求陈则把孙邦调回京城,更细看提起旧事贺府和秀女有要挟之意。
只不过这封信为什么没发出去?
贺陵游与那人俯首帖耳说了几句话后,那人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
田成去找叶刺史时,叶文成正在和薛汀整理各个县城受灾恢复程度,听到孙邦死了,他没控制住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惊讶。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随即想再问细些,田成推脱不知让他去县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