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闻人渊一个激灵,如溺水之人浮出幽潭般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在梦中最后见到的是一只纤柔白皙的手,大概是个噩梦。
一声喟叹自喉间逸出,闻人渊想坐起身,稍有动作就觉得胸口阵阵发闷。
倒是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没死。
闻人渊这般想着,听到有人进屋,侧目看去。
坐在外间的容非逸听到内室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刚好看见他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忙走过去扶着,奚落道:“终于醒了,你可真行。”
“你怎么来了?”闻人渊靠上背后软枕,见是容非逸,奇怪道。
容非逸瞥他一眼:“看到你放出的烟花讯号,还是那蓝色的,我能不来吗?”
“烟花?”闻人渊却不记得自己有放出血盟的烟花讯号这事,边问边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心口处虽发闷,但并未感到疼痛,一道刀伤横贯胸膛,只留下浅白色略有凹凸的疤痕。
心脏的位置另有一处陌生的伤口,颜色稍暗,从形状来看似是剑伤。
闻人渊看着这两处伤痕,心里觉得奇怪,身上又忽地感到一阵凉意。
凉风自敞开的窗户吹入室内,他举目往外头看去,却见窗外树木枝桠上的红黄叶片在风中飘落,层林尽染,一派晚秋景象。
“我昏迷了多久?”闻人渊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大概是出了偏差。
“刚过了霜降,再过些日子就该到立冬了。”容非逸跟着他看了眼窗外落叶,“大概两个月吧。”
闻人渊心中默默推算,他与罗常贤约见是在小暑前的六月初八,再怎么算这昏迷的两个月,也到不了立冬,中间像是直接缺少了一个月。
他边想边准备下床,翻身时感到腿脚发虚,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你重伤昏迷不醒,这两个月全靠我喂你喝汤药和简单的流食吊着命,还能有力气起身才是见鬼了。”容非逸架着他的身子,让他安分地坐着休息,“等会儿我去问问义父,看能给你补些什么吃食。你这回欠我的人情可是欠大了,记得还。”
闻人渊没理会他最后那句话,问道:“家父也来了?”
容非逸的义父就是闻人渊的父亲闻人信。
“是啊。虽说义父平日里是过分严苛了些,但他对你还是挺关心的。”容非逸露出夸张的羡慕神情,“让我好生羡慕啊。”
“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更何况我见他向来是照顾你更多些。”闻人渊在提及闻人信时稍有动容,“又何尝关心过我?”
“我从悬崖上救回你之后就发了信件通知义父,第二天一早他就到了。”容非逸发出啧啧之声,“就这赶来的速度,还不叫关心你?”
不过容非逸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闻人信当时分明应该身在都城宣安,怎么会赶到得如此及时?
不过倒是万幸,任谁看闻人渊当时的状况,都会觉得是救不回来了,没想到闻人信不眠不休地接连抢救了五天五夜,竟保住了他的性命。
容非逸还从不知道自己义父竟然身怀高明医术,照目前看,甚至过不了多久,闻人渊就能恢复如初了。
闻人渊听他这般说,神情愈发怪异,环顾身周,这才注意到这房间内的布置很是眼熟。
他现下竟是在义乐城外的血盟分部。
此处原先是闻人家名下的山庄之一,在十六年前宁延边境告急时临时改成了血盟分部,事件平息后就留了几个下人在此处负责日常打理,平日没什么人来。
这地方虽然清净,适合疗养,但离余山村毕竟隔了十几日的路程,不知为何舍近求远。
闻人渊正想问为何不就近医治,要将他送至这义乐城外的山庄来,又听容非逸带着些揶揄的口吻对他说话。
“对了,还没问你,那位小娘子呢?”
“什么小娘子?”闻人渊反问道。
容非逸道:“就是那位一直跟着你的颜烟小娘子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事来,转身在床头矮柜中翻找了一阵,寻出两支碧玉发簪来,其中有一支已裂成两截。
“这支断裂的是掉在那悬崖上,被我一并捡拾回来的。”他将这两支碧玉簪都交到闻人渊手中,“另一支是替你换衣服时找到的。”
闻人渊接过发簪,翻来覆去地细观片刻后便握在掌心,冰凉的手感让他刹那间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