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渊未再耽搁,动作利落地调整了舢板的行进方向,驶入荷塘中,彻底脱离了那群水匪的视野。
舢板轻巧,在闻人渊的掌控下行进很快,没多久便来到那片莲花之外,不过两人离开时偏离了些方位,并未从折返原路,兴湖边上的山林遥遥在望。
离得岸边近了,坐在前头的颜烟就见那山林间透出冷森森的月光,照得林间树木在近岸湖面上投下寂然的暗影。
闻人渊将小船停靠在岸边,两人下了船。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蜷着腿又精神紧张地抓着船舷边沿,颜烟只觉得手脚酸软,踏在有些湿滑的岸边泥地上,晃了一下,好在闻人渊及时扶住,才免于跌倒。
“谢谢。”她记不清自己被闻人渊帮过多少次了,虽然他每次都说只是举手之劳,却让她总有些过意不去。
颜烟在夜间的视物能力不弱,眺望着兴湖中那片荷塘,那水寨的方向仍亮着光,在夜中很是起眼。
不过并没有水匪追击他们,令两人暂且松了口气。
可惜了周郎中之前为他们准备的那满满一褡裢的东西,被遗落在了篷船上,已跟着沉了湖底。好在重要之物均被两人各自带在身边,损失不大。
那些水匪并没有追击他们,让不知道对方船只皆毁的两人松了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颜烟检查过随身带着的东西,系在腰间的荷包尚在,望向身后一直没做声的闻人渊。
闻人渊因这暂时的松懈,放松了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下的精神,直直地朝她倒去。
“喂!”颜烟差点被他撞到,有些吃力地撑住了他,让他不至于直接砸在地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上有一道新伤,正淌着血,是为了救她而被那柄掷来的飞叉划出的。许是因此前战斗拖得太久,动作强度也大了些,他胸前那并未彻底愈合的旧伤,再度崩裂,鲜血渗透布料滴落在地。
颜烟倒吸一口凉气,将他缓缓放下,安置在地上,从身上摸出一瓶药粉和她自用的手帕来,借着月光为他处理伤口。
事出突然,她只在解开他上衣时稍有那么一霎的迟疑,倒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没觉得有多害羞。
她去湖边浸湿了手帕,细心地清洁了下伤口,又撒上止血的药粉,边忙边想着自己自从遇到闻人渊后,医术没怎么钻研,这处理伤口的水平倒是越来越厉害。
不多时,伤口皆处理完毕,止血药粉发挥强力效用。
颜烟轻吁一口气,在一旁坐下歇息,抱着膝盖看着在昏迷中似是陷入沉睡的闻人渊,猝不及防地想到罗有全所言之事。
罗有全说有仇家对御刀门不利,便是意指与罗常贤针锋相对并导致两败俱伤的闻人渊。
她回忆出医仙谷后所经历的事,从医仙谷前往余山村的半个月行程中可以说是安然无虞,而在救下闻人渊并与他同回医仙谷的这段时间里,却遭遇了各种从未经历过的意外。
在他带自己去那个茶摊后,就有人找到她并索要《魂曲》,这真的仅是巧合?
颜烟并不知道罗常贤寄出过密信,更不知道心中的内容,闻人渊也不曾和她说过,她就只能凭着这几日见闻胡乱猜测。
或许是那天她在院中吹笛时就被他发现了端倪,恐怕就是问她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这些天的交流难道是一直在套她的话?
这一陡然窜上心头的想法,让颜烟有些心寒,甚至开始后悔与他详细说了魂曲之事。
闻人渊又似乎的确与医仙谷有关联,虽然一直没见过他所说的要交给谷仲仁的那封信,但他知道那位往来送信的张大河。
而他的父亲闻人信更是当朝太傅,虽说这算是挂了个闲职,但他在当年官居左丞相,手握重权,这些颜烟都在杨留带回谷中的话本书册里看到过。
话本中对具体事件的细节描述总有些夸大的嫌疑,在整体上依然是较为准确的。
既然闻人信如此厉害,为何闻人渊却行走江湖没个一官半职呢?
又或者闻人渊和她一样,都对彼此隐瞒了一些事。
颜烟考虑了很久,从衣袋中拿出几只瓶瓶罐罐,都是些金疮药,放在闻人渊身旁的地上。
这全都是颜烟这些天为他而特地赶制出来的,用的医仙谷中的秘方,止血、消炎、镇痛效果均是一流。
其中还包括一小瓶能解除她当初留的那个“后招”的药物。
反正他知道那张大河身居何处,并不是非要她带路不可。
既然不必同行,再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如果不再与他继续同行后就不再发生意外,或许能表明此前遇到的危险和他脱不了关系。
她站起身,又盯着闻人渊的睡脸看了一阵,凭着突如其来的勇气,最终选择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