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宋野。
我有个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就是,我喜欢秦燕儿。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了。
也许是十岁那年,她转过身来问我借橡皮擦的时候,她每天都扎着个高高的马尾,发尾在我的铅笔盒上扫过,让我忍不住的伸手扯一扯。
这时候,她就会气鼓鼓的转过脸来,瞪我一眼,说:宋野,你干嘛呢!
我撑着下巴,手心无意识的转着笔,特别浑的说:玩儿啊。
第二天,秦燕儿保准把她的长马尾给卷成一个发髻儿。
没到这个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的盯着她圆鼓鼓的后脑勺儿看,看见她有几搓碎发没梳好,散落在颈间,白嫩嫩的一片。
这时候,我特想告诉她,秦燕儿,你还是把头发散下来最好看,散下来,乌泱泱的一片,像浓密的海藻一般,五点钟的暖阳洒落在你的额顶,你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像半个月牙。
可惜她不会知道,她就像是个没头没脑的苍蝇,每天忙里忙外,也不知道在忙些个什么。
又是作业没写,又是考试成绩太烂,唉,小学时候的秦燕儿啊,真是个比蜜蜂还忙碌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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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秦燕儿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巷子里被狗追。
她拽着我的手,紧紧地,我俩像闪电一样在蜿蜒曲折的巷子里奔跑,身后是条黑色的恶犬,汪汪的直吠。
那一刻,我是希望时间停留下来的,我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暖意,透过我湿濡的手心,传进我的心底。
我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握住过手心,毫不犹豫不带丝毫迟疑的,哪怕我们现在的处境,比我们认知的还要恶劣,我都觉得,开心。
嗯,很奇怪吧,那种情绪是开心。
但是当我看见她推了我一把,最后小腿肚被那条疯狗给咬住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了出来。
我想这一刻,我的眼睛和她皮肤上溅出来的血丝,一样红。
最后我还是跑了,为了喊人来救她。
我感觉我从未跑的如此快过,我能感觉到风从我的耳边呼啦啦的穿梭,我的肺在剧烈的抽搐,嗓子口在冒烟,我的嘴巴里满是铁锈味,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停,一刻也不能停。
因为秦燕儿还留在那里。
我得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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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秦燕儿一点也不可爱。
非但不可爱,还丑爆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点滴顺着透明的滴管一点点的流入她的静脉里。
要不是她还有呼吸,我还真以为躺在那儿的人,已经死了。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我第一次看见秦燕儿她爸发那么大的脾气,气到整个人嘴唇都在抖,那暴脾气,就差没把整个屋顶给掀了。
到最后,他手里拿着把棍子,趁手掂量了两下,气势汹汹的就出去了,秦燕儿她奶拦都不敢拦。
还是我爷爷赶紧跟着他,一起去了。
秦燕儿你快点醒吧,我对着病床上的燕儿默默的说着,再不醒你爸要连医院一起掀啦。
也不知道她是听见了我在心里说的话还是什么,最后竟真的悠悠转醒了。
醒来后还用特迷茫的眼神问我,宋野,你手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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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儿是个大笨蛋,是大笨蛋,是个大笨蛋。
住在医院里的秦燕儿,倒是难得的安静了几天,只不过没了她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有一天晚上放学后,我拿着上课记的笔记去医院找她。
其实我很少记笔记的,不过那段时间,为了有借口去医院看她,我每天上课,不得不耐着性子在本子上涂涂写写。
我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她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怀里搂着一盒透明的包装盒。
见我走进来,她眨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依依不舍的从她那个透明的盒子里,摸出一块东西来,递给我。
然后居然特别理所当然的问我,说,宋野,要不要巧克力呀。
她知不知道给男生送巧克力代表什么意思啊?
她这个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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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升学考试的那天晚上,我爷爷带我去见了我爸,说我爸给我请了一大桌,也算是提前祝我考上名校。
我在心里冷笑,我其实知道我考不考这试,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早就暗地里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再不济,他就给学校捐钱,捐楼,只要能让我进好的学校,他不怕花这点钱。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饭桌上,我爸居然主动提起要送我去美国的事儿。
我说这事儿不是早就商量过了么,我不想去,等上大学再说。
我爸说,这次是我妈想接我过去,还说她在那儿住着大房子,私立学校也找到了,是天主教贵族男校,有一两百年的历史,还说我过去了可以直接接着念初中,也不耽搁。
我说我不去,我当时就甩了脸色下来,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想去美国,我不想去美国,我不想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