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上没有凳子,如虹和周烈一起坐到副驾驶上。
大路虽然平坦,但车子难免颠簸,他们两个人都穿着短袖短裤,大腿和肩膀不时相碰。
如虹倒没怎么样,可每碰一下,周烈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绽一下,如虹觉得有意思,扬扬脸,一幅天真模样。
“奇怪?”
他转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去,问:“怎么了?”
如虹指了指他胳膊:“你很紧张?”
周烈瞄了眼自己的胳膊,喉结动了动,故作镇定说:“……风吹的。”
如虹点点头“哦”了一声,又见他额头上渗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努努嘴:“你看起来好热啊。”
“有吗。”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有啊。”过红绿灯,他刹车,他们又碰到了一下,她无辜的说,“烫到我了。”
周烈骑车的速度放慢了,往右挪了挪,说:“对不起。”
如虹皱皱鼻子:“闻没闻见,有寺庙味儿。”
她笑嘻嘻的,像个未成熟的孩子,在他身边不经意蹭蹭,皱起鼻子嗅嗅,完了又给他一个孩子般的眼神:“你看,你额头都出汗啦,怪不得身上的味道变浓了。”
周烈慌乱抬眼,皱起抬头纹,又伸手胡乱擦了下。
红灯转绿,继续骑车。
他刚抬过自行车,手上沾了灰,这下都抹到额头上,像小丑似的。
偏偏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神情紧绷的看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骑的不是电动三轮,而是川崎。
如虹心念一动,伸手去擦他的额头,刚碰上他皮肤,他猛地刹了车。
如虹差点没被甩飞了。
他胸口一起一伏:“你…你干什么?”
如虹很委屈:“你脸上有灰!”
他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说:“对不起。”
如虹惊魂未定的剜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可怕么?”
周烈摇摇头,又说了声:“对不起。”
“你……”如虹真想骂人,可见他那样,只好抱胸坐正,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快开车!”
周烈又发动车子。
很快到了酒店,刚拐过弯,就看到门口围满了私生。
他们距酒店不过百米之隔,很容易被看到,如虹下意识低头,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我遮一下啊!”
周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大红伞,撑开打在她前面,如虹躲在伞后,问周烈要手机给郑敏打了通电话,又对周烈说:“直接送我去片场吧。”
周烈看了眼那边的人群,心里有数,直接发动了车子。
去片场时气氛比刚刚更冷。
周烈不知道怎么调节,硬着头皮问:“我惹你生气了?”
如虹偏脸看他,心想,这个傻男人还没有傻到不可救药,就说:“对,你惹的,等会拍戏都没心情。”
周烈想了想问:“那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如虹心里笑了,面上不显,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
“唱歌给我听。”
“可…我不会。”
“哦。”如虹回答的很干脆,“那没事了,活该我心情差。”
周烈沉默了。
电动三轮加电的声音,和远处的海风声一齐在耳边呼啸而过。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道别的声音加了进来。
低沉的,带着点口音的歌声——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如虹看着周烈。
东方日出,朝霞映在他的侧脸,美化了他本就流畅的线条,离得这么近,她无法忽略他的眼眉正隐忍的舒展着。
他在高兴。
如虹不解,回答了她那个问题,他有必要这么欢快么。
——我有那么可怕么?
——女人是老虎。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如虹的歌声打断了周烈的。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似乎在问,“你在干嘛”?
如虹笑:“太阳出来了。”
不该唱点歌颂太阳的歌?
他显然无所谓,又去看路:“哦。”
如虹忽然特别想笑,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她竟有些恍惚,近几年,她发自内心想笑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么想着,如虹忙“咯咯”笑出来,怕情绪一走就浪费了快乐的机会。
周烈显然不解,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如虹见他愣愣的,一头雾水,笑得更厉害了,又开心的哼起歌: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他们又一同见证了太阳的新生。
在马路上,在同一辆车上,在海风与月季花香的深处。
如虹觉得还蛮奇妙的,如果用在戏剧里,这应当可以做个浪漫场景。
但在现实中……
她余光看了眼周烈——
太阳出来了,都不会去看一眼的人,哪知道什么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