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沅的身体还是不行,周怡说今天就是走流程,签个合同,让陈沅好好休息,提成有她的一半。
“我都病成这样了,给你添了麻烦,提成的事儿,就不要提了。”陈沅从早晨就一直躺在床上,头没梳,脸也没洗,昨晚没吃饭,肚子饿扁了,可她不敢吃,怕吃了又吐,吐特别难受。
“就因为你身体这样,对方才觉得咱俩女孩子一起来了不容易,加快了签约的进度,当然了,丁竣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周怡摸了一下陈沅的头,微微发凉,烧退了。
“没事,你去签约吧,我估计过了今天,我就好得差不多了。”
周怡告知了服务员一下,让她时刻关注陈沅,她穿戴整齐,去签合同。
陈沅在房间里眯了会儿,尝试吃了个鸡蛋,一个面包,刚刚吃了,就觉得胃里不舒服,马上又去洗手间吐了,陈沅觉得自己好狼狈,好难堪,像是生活苦难时期的农村妇女,单薄,孱弱,见不得人,幸亏她现在一个人在房间。
门铃响。
陈沅以为周怡签约回来了,她正在吐,没法说话。
大概周怡知道,所以,门铃响了一下后,就没动静了,陈沅猜测,她在拿卡开门。
没过多久,传来开门的动静,有人走了进来,洗手间门口有个人影。
陈沅趴在马桶上,终于吐完了,拿毛巾擦着嘴,轻声又虚弱地问,“你回来了?签约还顺利?”
“我来不是针对这个项目。应该顺利。”
听到这个动静,陈沅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慌忙抬起头来,邝寻站在那里。
陈沅手里握着毛巾,脑子快速反应出来,她站在暗处,邝寻应该看不清楚她,可她的胃忽然间排山倒海起来,仿佛是对自己的反胃,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憔悴,面黄,头发蓬乱,衣服也乱穿着,上面的扣子都没有扣严,她越是吐,就越是想起自己这副样子,越反胃得难受,她用毛巾遮住自己的半边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生怕邝寻会看到她。
幸好邝寻一直站在门口,并没有到她身边来。
陈沅虽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看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又让陈沅觉得,他好绝情,吐完以后,陈沅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她也怕自己的呕吐物味儿,所以,站起身来就把马桶冲了,心里却在较劲:他干嘛这个时候来,这是陈沅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狼狈相之一,她自己看了都想吐的。
她拿毛巾挡着自己的脸,走过邝寻的身边,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把毛巾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邝寻要走向陈沅的床边,经过前面桌子的时候,正好陈沅的手机亮了一下,可能是有微信发过来,陈沅的手机亮了一下,邝寻的目光不经意地朝着亮了的地方瞥了一眼,便看到了桌面上他的照片。
手机的桌面背景正好是他,很明显是他上次在陈沅家看到的那张照片和现在他的照片合起来的,背景倒是被她弄得挺好看,很浪漫。
仿佛透过这张桌面背景,邝寻一眼便看出来陈沅的小心思,但他并不能确定。
邝寻搬了张椅子,坐到了陈沅的床边。
“严重吗?”他问。
“你不是看到了吗?”陈沅说完,就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生怕这么近的距离,邝寻会再次看到她的狼狈样儿。
酒店的被子很厚,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呼吸不畅,陈沅觉得非常憋闷,可她又不想泄气出来,就一个人在被子里难受起来,看到邝寻,总是想起那七年的时光,这七年中,她爸爸死了,姐姐姐夫意外死亡,妈妈也走了,而那个人,却一直不在她的身边。
就算他在她的身边,她也不敢表白,但只要他在,于她而言,是一份勇气。
邝寻听出来了陈沅口气中的排斥,说道,“如果好了,我走了。我会吩咐酒店给你炖点熨帖的汤喝。”
他站起来了,就在步子要迈出去的那一刻,陈沅的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来,她根本看不见他,可她的手,还是稳准狠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她说。
声音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瓮声瓮气,带着哭腔,也带着委屈。
陈沅的五指细细的,并不能把邝寻的手腕抓过来,但是她抓得很用力,很吃力,好像把所有的蛮力都使上了,就是为了不让邝寻离开。
这个动作,七年前她不敢做,如今,带着自己病了的傲娇和孤勇,她敢了,若是将来他问起来,她会说,自己病了,不理智。
她隔着被子在哭泣,一个人,在异域他乡哭泣。
邝寻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侧头看着她,看着她从慢慢地恢复平静,然后说道,“我走了。”
陈沅的五指不甘心地一根一根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