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道棒球部的训练时间到晚上八点半结束。
世里奈到达的时候时间刚过八点四十,当她气喘吁吁到达球场时所幸球场依然灯火通明。
吆喝声及球棒击打声起此彼伏,仿若白昼不曾结束。
然而抵达内心所想之处的世里奈却产生了悔意,止步于相距铁丝门外几步之遥的末端台阶上,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她这也太冲动了……怎么就招呼都没打兴冲冲地直接跑过来了。
世里奈跑得满头大汗,剧烈运动后残存的理智令她及时后退,回到台阶高处,明亮的灯光所难以笼罩的地方。
但仅仅过了三分钟她又改变主意,虽说没有提前知会御幸前辈一声,更何况这称得上的麻烦之举或许和惊喜沾不上边。
可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二三的机会,世里奈宁愿赌上所有,承担他的发怒教训也好,皆好过见不到他。
于是世里奈跑下阶梯,小心翼翼地避开耳目试图靠近球场。
没等她寻到上次的电线杆做掩体,世里奈已经一眼瞥见了球场内做击打练习的御幸一也。
正中球心。
过去无数次听过的清脆声响,明明笔直飞出去的小球在夜色中几近留不下任何轨迹,她仍清楚知晓那猛烈疾迅的一球如何穿破凝结空气的瞬间。
到底是不一样了。
世里奈着迷地停在原地伫足观望。
相较于初中御幸前辈的身形已然延宽拔长,挥棒的手臂线条、球棒舞动的风劲、亦或热衷于此的怡悦神色、专注程度、满意程度,统统产生了变化。
操场两旁的大灯照射下来,空中弥漫的尘烟依稀可见在缓慢流淌;一不留神,光晕在御幸身上飘浮而过,眨眼间形同幻觉。
世里奈揉揉眼,她幡然领悟,自己似乎正在见证一个嬗递过程,深远来说符合宇宙更替。
可这过于夸大其词,无知得令人想要发笑。
只是隔着铁丝网,她不明白,为什么就像隔着两个世界。
他未来会走得更远,走到她完全触不到的地方,无论白昼黑夜,世里奈深以为然。
她退怯了,连连后退几步没入墙角的阴影中。
“电线杆?”
因过度的戒备令世里奈第一时间发现了经过路口的泽村,他似乎刚跑完……不,世里奈不确定泽村是不是跑完了步,他腰上套着一个轮胎,轮胎上的绳索长长拖曳于地垂在他身后。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轮胎遛人。
“你怎么在这啊电线杆,这么晚了还要侦查真是辛苦了!”
在世里奈提醒下泽村稍微敛了嗓门说。
“我不叫电线杆……”
“我当然知道!”在世里奈完整抗议前,泽村笃定地说,“啊那个……橙平……嗯不对……橘川!”
“——是橘原。”世里奈免不了纠正道,“嘘,再小声点泽村。”
“哦哦哦。”
泽村双手抱着轮胎,哪怕夜晚降临他依旧像颗太阳般,整个人神采奕奕。
“我们训练时间都结束了,你怎么还没走?难道连选手们余暇时间也要侦查吗,想想这确实挺有必要的,毕竟从私下言行中完全能够钻研出一个人的为人如何,针对此分析其性格爱好,思想活动,以致比赛时才能攻陷他的精神……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办法,真是卑鄙!不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
世里奈冷静地打断他,“放心吧,假使毕业后进入社会成为社畜,我都要贯彻拒绝加班到底。”
泽村想了想,脑袋突然灵光,“所以这是你的私人行动吗,仅就代表你个人意志来侦查御幸一也那男人的私下行动?那男人到底有哪里好研究的,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被他那张脸骗了,这完全是欺诈!想当初我……”
他又没大没小的了……
世里奈张了张嘴,涨红了一张脸怎么也找不到回怼的话。
不知道该否认代表自身的私下行的,亦或被他的脸骗了的话,于是踌躇间任由泽村兀自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回忆杀。
总算讲完了入学后与御幸的重逢,泽村又夹带私货顺道倾吐了一番,“……所以除了性格外,他完全没有缺点!我可不是在说他坏话啊,真的!”
坚持自己并非暗地里讲人坏话的泽村却一改之前检举抵制“间谍”的铁血作风,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信心满满地说:
“不过是这种小事,我泽村荣纯对那不良眼镜早就通晓得一清二楚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尽管问我!”
“你……你知道这么多?”
世里奈咂舌,已被他不打自招的秘闻砸的晕头转向,没想到社团活动中的御幸前辈还有那样一面,“莫、莫非你也……”
远处传来一串迫近的脚步声,世里奈连忙拉着泽村躲起来。
泽村不明就里,却乖乖跟着她跑。
“好重啊,你的轮胎……”
“那必须的!跑步就要做到这种程度,以后我可是还会换上卡车轮胎哦哈哈哈哈!”
“我知道泽村很厉害,所以小声点……”
结束训练的几名棒球部前辈有说有笑地经过,待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了,世里奈才从草丛里冒出头。
“终于走了——怎么了?”
泽村简直双眼发光,哪怕在夜晚中也如白炽灯闪亮,“你是忍者的后裔吗?”
世里奈云里雾里,“不是啊。”
“你躲藏起来的动作有如月夜下偷盗的黑猫,脚步轻盈不留痕迹……”泽村滔滔不绝。
世里奈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茫然地承让道:“谢、谢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