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27岁，美国人，未婚，没有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他的邮件登记地址在巴黎一条治安很好的公寓上，他从不请家政，很少带人回家，不带人去他家吃饭。

他品性良好，温文尔雅，总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西装，打着端正的领带，头发被发胶固定的死板。这是同事所了解的阿瑟，一个遵纪守法、循规滔距的律师。

但他也不完全是个律师。

他走出办公室大楼，把法拉利豪车停在地下车库，又步行一条街前往一个画廊，刷门禁打开第一道电子门。

走廊的两侧都是些印象派的仿品，阿瑟径直走到第二道门前，密码锁，他飞快输入十六位数字，然后通过指纹虹膜打开武器库，拿出一把手.枪塞到兜里，到旁边的咖啡柜上调制一杯拿铁。

一切做好后，他来到画廊的负一层，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室内有十来个摆成圆形的椅子，阿瑟选了一把坐下。

在他旁边坐着纳什，拉丁裔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去。

饮下一口咖啡，阿瑟抬起头，塞缪尔比原定时间晚了几分钟才到，他从前门走进室内，穿着一件浅色衬衫，搭配简单的牛仔裤，看起来丝毫不怕巴黎的寒冷天气。

他坐到阿瑟旁边，从口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丝绸领带，把它用手指捋平之后就这么系上。

阿瑟低头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旁边的纳什正紧闭双眼，垂着头假装注意力集中的样子，不过装得很是糟糕。

“你们有新的委托任务吗？”塞缪尔又开始在口袋摸索，“如果没有我们就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

原本的计划就是进一步研究第四层梦境，阿瑟面无表情地浅尝了一口咖啡的温度，得到满意的结果后又小酌了两口才放下。

“我有一个。”阿瑟说。

塞缪尔抬起头看他，青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香烟，拿出一支后便娴熟地含在嘴里，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是伊姆斯发来的。”

塞缪尔点烟的动作停顿了那么几秒，阿瑟仔仔细细地观察他，他那优美的下颌线条绷紧了。

“他说需要至少三个造梦师的帮助。”

一直低着头的纳什第一个给出反应，他的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哇唔，”纳什挑了挑眉毛，“我们要接吗？”

塞缪尔吐出一口烟，看着纳什说：“闭嘴。”

青年脸上的笑容灿烂又阳光，纳什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左.倾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椅子，椅子被撞翻倒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串细小的打滑痕迹。

塞缪尔看完纳什愚蠢的行动，面无表情地扭头问阿瑟：“为什么要三个？”

指尖夹着的香烟烟雾笼罩住了他的面容，阿瑟看不太清楚，他回答说：“伊姆斯说有一个植入想法的雇佣任务，至少需要三层梦境。”

塞缪尔看起来很平静，阿瑟的脑袋里却回荡起了一阵机器运转的微弱噪音。

“你给他通报消息了。”塞缪尔说，用一种陈述句的方式。

亚瑟大脑处理器的噪音越来越响了，他试着平静的说：“你一直都知道的。”

塞缪尔没说话。几年前阿瑟刚成为前哨的那段时间，他和伊姆斯互相看不顺眼，两人之间经常斗嘴——作为想象力丰富的伪装者，伊姆斯经常有源源不绝的主意，而作为出色的前哨，阿瑟经常能找出这些主意里的缺陷。

他们经常吵架，甚至还玩些踢凳子的幼稚戏码。但两人之间又彼此尊敬，伊姆斯经常讽刺阿瑟像个想象力贫瘠的棒槌，可正因如此他能做个优秀的前哨。

“其实也没有什么，”塞缪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们早已经好聚好散了。只是，如果你想给他发一些我们的信息，至少得告诉我一声.....”

阿瑟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塞缪尔偏过头继续说：“毕竟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有些事情需要保密，不能外传。你知道的吧，阿瑟。”

“知道。”阿瑟轻轻重复道，好像学语言的学生刚用口腔熟悉陌生的单词似的，“当然知道。”

塞缪尔不再深究的点点头，他用拇指掐灭烟头，对阿瑟说：“告诉伊姆斯我们接受这个任务，不过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命令。”

该死的控制欲。

阿瑟看着眼前——和伊姆斯分手后越发独断专权的暴君，无奈地颔首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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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姆斯时隔两年来到巴黎的时候，正是雾蒙蒙的冬天，地上堆着厚厚的积雪。

从炎热的蒙巴萨突然来到如此寒冷的地方，他不适应地紧了紧衣领，寒风夹杂着雪片吹进他的脖颈。他特意套上了一件厚厚的长风衣，一边走到约定的咖啡店，一边揉搓着双手。

咖啡店是伊姆斯和塞缪尔约会的那个地方，门外的招牌不变，然而小院子里的植物已经全部枯萎。

他准备进去，却一眼看到了正坐在店外长椅上吞云吐雾的塞缪尔。

俊美的面容和记忆里的相差无几，他剪掉了搭在脖颈处的金发，变成及耳的短发，薄雪积在如同太阳般颜色的碎发上，纤细的睫毛末端凝着朦胧的水汽，目光像结了一片浅绿色的冰花。

塞缪尔穿着薄薄的衬衫和舒适的休闲裤，外面只穿了一件运动外套，光裸的脚踝从空荡荡的裤管里伸出来。他抽了根烟，用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笼着火防止它熄灭。

伊姆斯驻足停留了片刻，他根本挪不动身子。

塞缪尔似乎用余光看到他了，于是穿着黄色小靴子翘着二郎腿朝他转过身来，一双冰绿色的眼眸透过薄薄的烟雾捕捉到了他微缩的瞳孔，随后柔和地弯了起来，脸颊处的小小酒窝也跟着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