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了,”塞缪尔撅起嘴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和精神病人来往了。”
阿瑟发动汽车:“我向科布请教了一下,他说产生幻觉是精神分裂的症状之一,心理界把‘思觉失调’称为‘假性真实’。患者可以在他所建构的那个逻辑完备,纯然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达到几近真实的体验。”
塞缪尔笑着说,双手绞在一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阿瑟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车:“和进入迷失域差不多。”
塞缪尔投去吃惊的一瞥,阿瑟镇静地回他:“是科布这么说的。”
“你应该知道科布还修学了心理学专业,并且对迷失域研究很深,得出这样的结论算得上是权威了。”
塞缪尔摇摇头:“用生命去研究迷失域,搞不明白。”
阿瑟讽刺他:“我也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生命去研究精神病患者的潜意识。”
塞缪尔吸了下鼻子,收起笑容,不再说话。他扭过头,透过车窗盯着迅速后移的城郊景象看。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任何事,”阿瑟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继续说,“但你有想过自己告诉伊姆斯吗?”
关于他在梦里和一个实际根本不存在的家伙打架接吻?听起来就是什么也说不清,一团乱的东西。
阿瑟说:“感觉不会骗人,你.....”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塞缪尔强硬地打断他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阿瑟从嘴巴里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面无表情地说:“随便你。”
他们在十字路口红绿灯处停了一会儿,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天空上的紫红色的霞光,不远处是一栋栋并排立着的老旧楼房,高低不平的屋顶在天际边缘映出清晰的渐变线条。
绿灯亮起,继续前进,阿瑟开口道,似乎想要缓解车内有些紧张的氛围:“组织给我们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想想去哪儿玩玩吧!”
塞缪尔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去纽约进一步研究,关于梦境的时间倍率,还有梦境分享。你知道军队正在研究梦境共享技术吗?”
他在逃避,但阿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就着他的话发问:“我曾听科布提过,他说那是你提出的技术概念?”
塞缪尔点点头。军队梦境共享是他一次心血来潮提出的概念,把让人进入联梦状态的药剂Somna同时对一群人进行注射,加上政府正在研究并且卓有成效的梦境镇静剂,合起来可以使所有人同时进入一个由电脑构建的建筑模型空间。
“有没有什么缺陷?”阿瑟问。
“镇静剂会使梦境更加稳定,但只能保持在一层梦境内,如果在更高层死亡,大脑意识就随之消失,现实中的人也会随之脑死亡。”
塞缪尔继续说:“只有一层意味着时间倍率不过十倍左右,但是精神病患者的第一层梦境,时间速率却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几十倍,如果对此进行进一步研究,或许我可以发现如何扩大第一层时间倍率的方法。”
阿瑟皱起眉头:“所以你是非干不可了?”
塞缪尔唇角划出一丝微笑,:“没错,我打算这次假期去军队看看梦境共享进行的怎么样了。”
“什么军队?”
“前二战巴顿将军统率的军队,后美国退役陆军志愿者们,他们是第一批即将使用梦境共享技术的人。”
“我和你一起去。”阿瑟说,“我得看着你,免得又出什么事儿。”
“唔....”
塞缪尔嘟了嘟嘴巴,眼珠乱转,他用一种十分滑稽的语调说:“来之不易的假期啊,你就要这么流走了~”
阿瑟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塞缪尔笑着笑着便重新盯起车窗外的景象,瞳孔却没有聚焦任何东西。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耸耸肩,然后继续面对一系列永远做不完的雇佣任务。他不会停下,不会因为任何事放慢自己的脚步。
泰勒也不可以。
“Well,”泰勒吐掉烟屁股,“你认为你已经通过了一个大转变,可你还差得远呢,宝贝儿。”
以前他认为泰勒说的话都是人生启示,是疯子哲学。而如今,他想到的泰勒形象上添上了几分悲壮的气息,染上了一些普通人都有的情感色彩。
泰勒是一个梦,泰勒已死。
但塞缪尔知道自从男人给自己刻下一个烙印后,泰勒便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泰勒的哲学从他嘴里说出,泰勒的想法在他脑海回荡。他的内部泰勒在搏击。
他摇摇头,把一系列烦杂的思绪赶出脑袋,偏过去看阿瑟,美国人正一脸严肃地开车赶往机场。
阿瑟稳妥细心,缺乏想象力,他的工作标准是安全第一。然而他却跟着全世界最危险的梦境特工跑,往那些阴暗的,甚至是痛苦的梦境深处走去。
发现青年的注视,阿瑟扭过头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要看着塞缪尔,他无法扔下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咪,也无法半途而废。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塞缪尔笑着低下头,他把搭在腿上的右手伸到兜里,口袋里手机正以固定的频率震动。
塞缪尔一只手摸索着把手机关机,做完后他把眼罩戴上,不久后便陷入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与睡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