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坐在宾馆酒店的浴缸里,浴缸装满了一大半的水。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浮出水面的两个膝盖。
猫咪两只小小的白爪子搭在一个黄色的游泳圈上,用两只后脚脚踢着水流,在浴缸里划来划去。
塞缪尔盯着猫咪看了一会儿,已经好几天了,他试图惹怒街上的行人和他打架,可他们不是搏击俱乐部的人,就是些热爱和平、能说话就绝不动手的家伙。
身上的伤口已经快痊愈了。塞缪尔没有找到阿瑟,他坚信美国人和他一起进来了,但他们找不到彼此,失去了往常的联系。
他把鼻子埋进热水里,泛起的水波闪着斑斓的光点,不断舔舐他的耳廓,当眼前因为窒息出现眩晕的星点时,塞缪尔才钻出来大口呼吸。
他不清楚死亡后还能不能回到现实,在迷失域或者深层梦境简单的死亡并不能穿越回现实,只会到达更深处。精神病患者的潜意识世界是什么样的,现在是深层世界吗?塞缪尔不能确定。
猫咪灵活地跳出浴缸,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掏了掏,用两个小爪子勉强地拿出一盒香烟,递给塞缪尔。
它说:“白痴,抽烟。”
塞缪尔接过香烟,用湿漉漉的右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被猫咪嫌弃地一爪子拍开。
塞缪尔划开火柴,用手拢着火苗点燃烟头,抽了一口烟,把它们吐在水面上。
烟雾在水面上蒸腾四散开来,塞缪尔说:“我得给你起个名字。”
“你觉得休怎么样?”
他把自己的中间名给猫咪,休没有理他,而是抓起一只小黄鸭在浴缸里继续玩耍。
所幸浴缸挺大,塞缪尔把手肘搭在浴缸边上,伸长双腿,展开左臂,用食指点点烟头,把灰烬弹到流着水痕的瓷砖上。
香烟的气息从他的喉咙一直飘进胃部,塞缪尔感觉自己不久前受伤的肚子在一层水面下紧张地痉挛。
不顾疼痛,他恶趣味地舔了舔唇瓣,拿起休的黄色游泳圈和那只小黄鸭,白色猫咪果然炸毛地叫了起来,“喵呜”个不停。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塞缪尔发现自己把头埋在水里,掺杂着泡沫和沐浴露的水流滚到他的喉咙眼里,他试图扬起头,艰难地吞咽。
休的两只小爪爪搭在他的脑袋上,拼命地把他往下按。
上帝啊,这只小猫咪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休说:“水流可以连接很多东西,精神世界与外在。”
小猫咪的声音与塞缪尔差不多,但却更富有磁性,一点也不清脆,有些低沉,像是年老的塞缪尔,语调犹如裹着蜜糖的金色钩子,具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休继续说:“穿梭不同的时空与宇宙。”
窒息是什么样子?就像你的耳边出现了一群蜜蜂,叫个不停,眼睛和鼻子都被温水泡肿,酸涩无比,未完全痊愈的伤口隐隐刺痛,寒冷肆无忌惮地侵入身体,喉咙发疼,紧接着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地抽搐,肺部几乎要炸裂开。
“就像一辆火车,你不知道它会带你去哪。”
休松开了自己的爪子,塞缪尔迅速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水流从他湿透的发丝往下滴落。
“但是没关系。”
猫咪跳到他的膝盖上,看着塞缪尔说:“因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塞缪尔喘着粗气没有说话,他的眼前是一片彩色不断变换流动的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哆嗦着手去够掉落在地板上的香烟,颤抖着点燃,夹在指间,不断地呼吸,每吐出一口气就好像吐出了一部分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抽烟的,真见鬼。
塞缪尔掐灭烟头,拿起浴巾走出浴室,猫咪还在浴缸里游泳,开心极了。
他来到客厅,用拇指和食指捻起桌面上的黑色国王棋转了一下,棋子沿着一个危险的边角旋转不停。
等塞缪尔穿上了一身休闲的衣服,黑棋还处在旋转的状态。
他把旋转中的黑棋放进棒球外套口袋。走出大门时,休还在浴缸里玩水。
等他来到街上,休已经神奇地蹲坐在他的肩上了,白色又柔软的毛变得干干的,还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
他在大街上晃来晃去,戴着一顶棒球帽,用棒球棍砸碎公共物品,往空调机或消防箱上狠狠敲上一击,周围的人看着他发疯的行为避之不及。
塞缪尔往一辆豪车上狠狠一砸,警告铃响个不停,金属壳往下凹了好大一块,还坐在车里的男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害怕地冲出车门,就连车钥匙也没拔。
“e on。”
塞缪尔无奈地耸耸肩,小声嘟囔道:“硬气一点,老兄。”
休被突然往上的肩膀硌了一下,不满地用爪子在他脸上拍了一拍。
“Sorry”塞缪尔努努嘴巴,舔舔唇瓣,用棒球棍把车后引擎盖砸烂,看起来就像一个十足的坏小子。
看着自己的成果,塞缪尔调皮地吹了声口哨。
转过身,原本愉快扬起的嘴角瞬间凝固。
阿瑟站在他面前,西装革履,目光如炬。
就像以往在梦境里被追杀时,阿瑟总会踩着他纯黑锃亮,闪闪发光的皮鞋,穿着他整洁又修身的黑色西装到来。在喧嚣的人声里,闪烁不停的霓虹灯下,阿瑟沉稳又冷静地踏过敌人的尸体,提着一管步.枪,裹挟着狂乱呼啸不停的气流,信步走来。
而此时此刻,阿瑟散发着恐怖气息,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看起来就像一个混账。”
塞缪尔立即丢掉棒球棍,挠挠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在....完成搏击俱乐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