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泰勒,我不是。
杰克没这么说出口,他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几粒失眠药。
吃下失眠药,泰勒还会出现吗?
泰勒知道杰克想干什么,他说:“给我听好喽,那个叫塞缪尔的家伙有问题。”
“你不能吃下它。”
泰勒试图去拿失眠药,杰克比他更快一步,迅疾地把药物放在手心,紧紧握住。
“你不想我走,你又要我离开,你要我怎么办,小神经病?”
泰勒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从口袋掏出一根烟,他说:“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可是你为什么不承认。”
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样子,杰克想起自己遇到泰勒的时候,那时他饱受失眠症的困扰,一次办公出行,他在飞机上认识了泰勒·德顿,也是这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泰勒坐在杰克旁边,他是电影放映协会的放映员,他是市中心一家酒店的正式宴会侍应,他给了杰克他的电话号码。
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泰勒知道如何在电影放映时让人们感到恶心,泰勒知道如何用肥皂制造炸弹,泰勒知道如何引起人们的狂热,泰勒知道如何摧毁整个物质世界。
泰勒知道,是因为杰克知道。
泰勒仰起头把烟吐向空中。
杰克斜着眼睛瞅他,用手紧紧攥着企鹅抱枕,以及失眠药。
泰勒把头转过来。
他说:“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们是同一个人,小混蛋?”
不。
泰勒。
不。
杰克吞下失眠药。
.
与杰克订下的房间相隔不远处,阿瑟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打开,插上特殊电线,并且借助组织的系统入侵了走廊的监控。
现在是晚上十点,杰克还没有到达宾馆。
塞缪尔顺着阳台和连接各个房间的空调机与沿角,钻进杰克的房间,布下了微型监控器与监听器。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阿瑟已经拿出了所有一切东西,联梦机里的药物放得整整齐齐。
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塞缪尔捏了捏手上因为攀爬不小心擦伤的部位。
想起那双黯淡无光的蓝色眼睛,塞缪尔问道:“你觉得杰克会吃下失眠药吗?”
还没等阿瑟说话,塞缪尔就自己回答:“嗯,他会的。”
阿瑟朝他投去古怪的一瞥,手上动作不停,打开笔记本上的监控窗口:“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流血的牙齿,脸上的伤疤,无声的目光,还有白衬衫上干掉的血迹。是很不对劲。塞缪尔皱着眉头思索。
“他回来了。”
阿瑟把笔记本挪到塞缪尔可以看清的地方。
在稍显昏暗的镜头里,杰克歪歪扭扭地走进房间,走廊的灯把他的影子照得长长的。
阿瑟把房间里的监控窗口打开,塞缪尔戴上监听器耳机。
房间里很暗,杰克只开了卧室的一个大灯,他一屁股坐到床上,看起来累极了,模糊的镜头也能感觉到他没有力气的灵魂。
阿瑟点开正对着床头的监控器,画面一下放大,杰克的整个脸清晰地进入镜头。
他抬起头,看到了什么东西,面露惊愕,有那么一瞬间塞缪尔以为他发现了监控器。
然而杰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他说:“醒醒。”
一种不羁的腔调,嘟起嘴唇,松开,露出犬齿。
那个面容清秀,满是伤痕的普通职工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匹野兽,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使其变得凌乱不堪,昏暗的灯光从侧面角度斜射下来,一双闪烁着的蓝色眼睛变得漆黑无比。
他浑身充满了攻击性,然后说:“醒醒。”
下一秒,杰克突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与世无争,胆小怕事,惊恐地拿起床头的普通亚麻色枕头,紧紧抱在怀里。
塞缪尔和阿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杰克和自己对话,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他从口袋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又迅速掐掉,变回温和的那个,然后又拿出一支,点燃,掐掉。
他把床头柜的失眠药攥在手里,咬破了唇角的血痂,猩红的血液从嘴角流下。
他点燃第三支香烟,吐出,面容在烟雾里模糊不清。
他在烟雾里吞下失眠药。
阿瑟重新恢复到镇静的模样,他总结道:“显而易见,杰克·塞巴斯蒂安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塞缪尔点点头,镜头里的男人躺在床上,已经入睡。
他取下耳机说:“我们该行动了。”
“杰克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我知道。”
阿瑟皱起眉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从未进入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潜意识里。”
“没人知道那些家伙脑袋里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或许时间是混乱的,空间的界限是不确定的,甚至连梦境也无法被我们操控。”
塞缪尔盯着阿瑟棕色的眼眸,认真的说:“我们得完成这个,阿瑟。”
“我们可以告诉韦弗利,然后换一种方式,或者换个目标。”
塞缪尔坚决地摇摇头,他把手.枪放进腰边的枪套。
阿瑟回望他的冰绿色眼眸,一字一句的说:“你不仅仅是为了任务,你很好奇,塞缪尔。”
塞缪尔并没有反驳:“这或许可以促进盗梦的进一步发展,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梦境世界,想想吧,我们可以探索更多。”
阿瑟说:“好奇心会害死猫。”
塞缪尔朝他吐了一下舌头:“但我又不是猫。”
阿瑟提起联梦机:“我不会因为钞票就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塞缪尔摸了下鼻子,一言不发地走进杰克的房间,阿瑟紧跟着走在他身后。
阿瑟把输液管针头插进杰克的手腕里,以及塞缪尔的手腕里。
他把房门铐上二重锁,调整手表的时间,设置闹钟,打开联梦机。
看见塞缪尔逐渐闭上眼睛,阿瑟把他挪到沙发上,摆成一个舒服的位置,并为其垫了个枕头。
做完这一切,阿瑟从联梦机里再拿出一根输液管,把针头对准自己的手腕。
他说:“但我会为了朋友而冒险。”
针头扎进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