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域”,阿瑟在心里默默重复几次,并把这个词记在笔记本上。
“更浅一些的梦境由三部分构成的。”塞缪尔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三个无形的圈。
他指向无形的第一个圈:“第一,意识,抛去大脑机制的作用,人类的情感和精神世界构成了潜意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会影响梦境的运作。”
“梦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满足人的一些内在欲望或期盼,因此当我们渴望被爱时,或者在现实中情感遇到挫折时,我们或许会在半夜做一个香甜的美梦或者香艳的春梦,这都是由意识自主构建的,我们自身对此无法进行操控。”
“第二,记忆,”塞缪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意识不能完全控制大脑,自然也不能完全控制梦境。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事情或人会映射到梦境里,并通过记忆对其细节进行修改与完善。最常见的例子,莫过于我们经常在梦里遇到一些认识的人,实际上在现实中我们遇见的人基本都会在梦里出现,只不过我们在苏醒后记不住罢了。当然,这一部分我们也无法对此进行操控。”
“第三点——那就是可以造梦的部分。”
青年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阳光在他身边流淌,像一曲奏鸣曲,温暖皎洁,将关于造梦的一切秘密铺成一条宁静的河流,并分成无数条支流,有一条慢慢地流进了阿瑟棕色的眼眸里。
“潜意识自主构建最基本的大环境,天气、气氛还有基础的物质运动规律,记忆构建常识性东西,在你身边所走动的人,动物还有日常用品。”
“在深度睡眠下,我们可以在保持潜意识与记忆两部分不动的情况下,对梦境进行一些修改。比如记忆自主创建的一栋建筑,我们可以把里面的楼梯变成没有尽头的彭罗斯楼梯。”
“这类似一个建筑模型,或者说一个数学模型,我们可以主观地完善一些建筑和布局,修改细节,使我们所需要的在梦中按照我们的方式准确出现....”
不知怎么回事,阿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梦见的一座城市,它飘在水面,跟着水流移动。阿瑟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站在河岸上,看着这座移动的城市不断飘来飘去,等到太阳升起,它飘到天际,房屋的轮廓在日光中模糊。
河水穿城而过,阿瑟乘着一只月牙般的小船逆流而上,像是要进入太阳里。
一所美丽的城市,街道错综复杂,人们悠然地谈笑聊天,他走在城市里,周身的景物被雾化成了一团团柔和绚烂的光点,模糊不清。
就像现在这样,阳光照在那双冰绿色的眼眸里,一些影影绰绰的圆形斑点出现在上面,像是星空下的猫瞳,绚烂耀眼。
阿瑟一眨不眨地看他,手部动作不停,清晰地记下那人说的所有理论。青年说的关于“造梦”的事情超乎阿瑟的想象,但还有很多他不明白,塞缪尔讲了“造梦是什么,怎么造梦”,却没有讲一个最关键的点——“如何在人的梦境里进行创造”。
等塞缪尔和一些教授交谈过后,阿瑟找准机会拦在了他试图离开的路上。
青年疑惑地看向他,阿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他看着阳光和影子交织浮动,打着有节律的拍子在俊美的青年身上深情跳动,展现出那人皮肤的细小纹路。
塞缪尔问:“有什么事吗?”
不再是字正腔圆的英语,阿瑟听出了他的某些德式擦音,呼出一口气,盯着那双冰绿色眼眸,开口道:“关于盗梦,我想了解更多。”
这位叫塞缪尔的青年愣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思考,他的侧脸在对着阳光的时候呈现出大理石雕像般的效果,日耳曼人的棱角分明,但放在他身上却足够温柔。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阿瑟看见了那双迷人的酒窝,不禁恍神了一下。
青年朝他伸出右手。
“我是塞缪尔。”
阿瑟屏住呼吸回握:“阿瑟,我叫阿瑟。”
塞缪尔冰绿色的眼眸像是一条流淌的莱茵河,阿瑟看见自己乘着小舟顺着河水漂流,远处堤坝上的冰雪融化,水浪夹着碎冰朝他卷来,寒冷与斑斓的光波径直砸下,淋进肺里洒在心间。
他被淹没,为此沉溺。
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