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老大想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p>
两个开车的司机在门外等着，五个大汉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西装里没穿衣服的中年人对陈小亮说。</p>
大卫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对陈小亮和里瑟说：“你俩赶紧从厨房后门走，我来应付他们。”</p>
陈小亮有点火大：“大卫，你说这么响是生怕他们听不到？跑什么跑，要干就干。”</p>
大卫哈哈一笑：“这帮土老帽听不懂英语的，你们国家的小混混会看书学外语？”</p>
里瑟拉起陈小亮，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见怪不怪一样：“走吧，交给大卫，你是球员，不是打手，一旦动起手被拍下来放在媒体上报道，你可有的麻烦了。</p>
在意大利，和黑脚党公开牵扯上，你就等着禁赛三个月起，保释后窝在家里哪都不能去，慢慢接受调查吧。”</p>
陈小亮刚刚还想大干一场的劲头瞬间被浇灭了，他知道里瑟说得没错，人家是黑脚党，不是一般的小混混，惹上了这群人不是三拳两脚能解决的，怕是职业生涯都得赔进去。</p>
“卧槽，大卫行不行？咱俩干他们五个绝对没问题啊。”陈小亮还有些放心不下大卫，里瑟却拉着他往后厨走去。</p>
五个黑脚党看他们在拉拉扯扯，大声在边上催促，又见陈小亮要走，上前便要抓人。</p>
大卫拦住了他们。</p>
等陈小亮走到转角的最后一个回头，他看到大卫已经出拳放倒了两个！剩下三个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上还是不该上…</p>
“卧槽！大卫竟然这么勐？！”</p>
里瑟哈哈一笑：“踢球得找专业的，当保镖也是啊。”</p>
两人急忙上了车，里瑟一边开车一边说：“你知道大卫为什么会丧偶么…”</p>
陈小亮摇摇头，这种事他也没好意思问大卫。</p>
“他年轻时是个挺有名气的拳手，他的太太是北爱尔兰人，当时在贝尔法斯特居住，两人有次推着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出门逛街，突发了一场骚乱，他太太被波及，受了重伤，最后没救过来，走的时候才20多岁。</p>
孩子命大，活下来了。</p>
后来才知道那群人是一帮莽撞又激进的混混，号称是北爱尔兰共和军。</p>
大卫这才带着儿子回到了格拉斯哥的老家。为了儿子，他放弃了梦想，在流浪者当起了一个保安，只为了离家近些，钱不够了，就去打打地下黑拳赚点外快。”</p>
陈小亮有些震惊，原来这个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小老头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可他毕竟已经是47岁了啊。”</p>
里瑟：“放心吧，术业有专攻，戴夫派他来保护你，是有道理的。”</p>
陈小亮：“啥？戴夫？是他派大卫来的？”</p>
里瑟：“废话，你特么的是他的摇钱树，怎么能让你伤到半分毫毛！</p>
你在埃布罗克斯球场组织全场球迷给大卫过了那场生日，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着呢，戴夫也是顺水推舟。</p>
刚才那几个，给他塞牙缝都不够。”</p>
里瑟说到这，回想起了他和大卫在拳馆对练时的情景，仿佛当时身上挨的那些老拳又痛了起来…</p>
两人回到家，陈小亮左等右等，终于见到大卫回来了。</p>
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发型也丝毫没乱，仿佛只是扶了个过马路的老奶奶一样。</p>
“解决了？”</p>
大卫满脸的轻松：“不然呢？放心吧，这群崽子不敢报警的，我给了店家封口费，他们也怕黑脚党再去闹事。”</p>
里瑟：“我已经给丹·弗里德金打了电话，他会让保安公司派人来的，你问问那个女记者，到底谁要搞你。”</p>
陈小亮打了波特曼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p>
事情有些蹊跷…</p>
穆里尼奥很快给陈小亮打来了电话，反复询问他有没有事，让他务必不要外出，然后千万不要外传这件事。</p>
穆里尼奥也知道，在意大利，谁和黑脚党结下梁子，准没好结果。</p>
等了一个多小时，只听院子外的马路上汽车声轰鸣。</p>
里瑟问：“保安公司的人来了？”</p>
大卫说他出去看看。</p>
谁知从窗外看出去，哪里是保安公司，分明就是来了二十多辆车，和之前那两辆黑脚党的车一样的款式！</p>
没一会，齐刷刷从车上下来一百多号人…同样的西装打扮，头上还戴了差不多样式的报童帽。</p>
大卫也犯难了…</p>
他是74年出生的前职业拳手，不是拳皇97…</p>
里瑟：“你特么到底惹了谁了？”</p>
陈小亮：“我特么就一个踢球的，不是训练场就是回家练，我特么能惹谁？！”</p>
里瑟：“FXXK！没办法了，只能报警了，虽然罗马的警察也不靠谱，但这架势肯定挡不住。”</p>
里瑟在拿出手机前，先打开了自己随身的公文包，掏出两把手枪，给了陈小亮一把。</p>
“卧槽！你还有这玩意！”</p>
“意大利不禁枪！小城市治安还不好！我特么备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对了，你会打吗？”</p>
“我…”陈小亮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p>
这时，大卫领着一个人进来了。</p>
“陈，他要见你。”</p>
是个红国人，陈小亮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p>
那人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交给了陈小亮。</p>
很快，电话通了：“小亮，是我。”</p>
卧槽！</p>
“爹地…不不不，吴先生，您好。”</p>
“你的老板丹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人骚扰你，我请朋友叫了些人去保护你，给你电话的这位是我的司机，你坐他的车过来吧，正好中秋节，一起吃个饭。”</p>
说完电话就挂了。</p>
再往院子外一看，果然停着吴老板的那辆稀有的加长版豪华库里南。</p>
里瑟、大卫都长舒一口气…</p>
想象中的无双乱舞和疯狂枪战并没有上演…</p>
里瑟和大卫想要同行的提议被司机拒绝了，说去的地方只有邀请才能入内。</p>
陈小亮跟着司机走出院子，那百多号黑脚党齐刷刷地站在两旁，脱去帽子放在胸前、向陈小亮低头致敬，口中还用意大利语尊称“DON”，也就是先生的意思。</p>
于是，在前面十几辆车、后面十几辆车打着双闪灯的保护下，陈小亮坐在车上，朝着郊外一处庄园驶去。</p>
手枪自然是还给里瑟了，他最近打的不是这种型号的。</p>
尽管知道是吴老板、吴觅的爹地，但这架势还是让人有些紧张。</p>
车队在一座小山坡下进了一扇大铁门，其余二十两陪护的车都停在了两边，只有陈小亮的那辆一路往上，直开到半山腰才在一座别墅前停下。</p>
他被那名香港司机带进了屋子，一进门先换鞋，然后有侍从送上擦脸和擦手的毛巾、以及漱口的清茶，还端来一面正衣镜。</p>
一套流程下来，司机又带他穿过了走廊，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餐厅。</p>
餐厅门口四个彪形大汉挺胸站着，那眼神、那凶相，老戴维斯在边上一放直接变成吉娃娃。</p>
餐厅内一张圆桌，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吴老板，另外一个人却是坐在一张电动轮椅上，是个外国老头。</p>
“小亮，来，坐。”吴老板招招手。</p>
陈小亮向吴老板微微鞠躬示意，坐了下来。</p>
侍从立刻摆上餐具，送上餐巾，倒上一杯浅浅的红酒。</p>
那个外国老头梳着整齐的反包头，头发有些花白，两抹小胡子均匀整齐地分布在上唇。</p>
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还带着一个黑色领结、胸口插着一支玫瑰鲜花，衬衫袖口的袖钉上刻着一个字母M。</p>
陈小亮知道，这是黑脚党的代号，看这气势、看这庄园、看这些手下，这人特么一定是个黑脚党大老！</p>
“很荣幸见到你，孩子。”外国老头伸出了手。</p>
陈小亮与他握了下手：“我也很荣幸，怎么称呼您？”</p>
“不知道我叫什么，对你更好，像我这种人，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通常到了我这个年纪，孩子们都会称我一声‘教父’。”</p>
陈小亮咽了口口水：“教…父您好。”</p>
“今天很巧，正好请吴先生过来聊天，他的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说你遇到了些麻烦，我让手下查了一下，是几个维多利奥广场一带的孩子不懂事，想请你过去给他们的生意做些宣传，方法粗暴了些，我向你道歉。”</p>
教父慢声细语的话刚说完，一队人低着头依次从门外走了进来。</p>
陈小亮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唐人街找自己麻烦的那七个人！</p>
他们脸上、手臂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不可能都是大卫给他们上的印记。</p>
七个人向陈小亮齐刷刷地单膝跪地。</p>
陈小亮瞄了眼一旁的吴老板，只见他云澹风轻，脸上毫无变化，似乎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p>
刚才教父说的是“我向你道歉”，而不是说这七个人向陈小亮道歉。</p>
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在教父的地盘，人家已经给了台阶，再咄咄逼人就是不识相了。</p>
“教父，红国人有句话，不打不相识，因为他们结识了您，也算是缘分。”</p>
教父：“你的意大利语非常好。”说完摆摆手，那七个人默默地又退了出去。</p>
陈小亮正在想这两人找自己来干啥时，吴老板发话了：“先生很喜欢足球，他好几次和我说想见见你。”</p>
显然，吴老板在教父面前不属于“孩子”，不需要称他为教父，但也还是尊称他为先生。</p>
陈小亮刚想开口，教父就说：“你不用问我喜欢哪支球队，我不会告诉你。一旦我们和哪支球队搭上关系，对谁都不好。</p>
你知道06年的事情吗？那次搞得举世皆知，就有很多人说是我们在背后操纵。”</p>
陈小亮知道教父说的是“电话门”事件。</p>
教父继续说：“时代不一样了，如果说70、80年代我们还通过足球做些什么的话，现如今早就不可能了。</p>
只不过是有些贪婪的人，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时，习惯拿我们的名头出来当挡箭牌而已。</p>
在人们心中，我们总是恶贯满盈。</p>
然而，想当初贝鲁斯科尼也来过这间屋子，坐在这里，求我们帮他搞定选票，答应他入主内阁后会给我们一些我们想要的空间。</p>
但他上台后仍然要装出样子，对媒体宣誓要铲除我们，不过最后也是我们送了一些人过去，在里面住上几年，帮他做掉了表面功夫。</p>
这就是我们的生意，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碰，分得清清楚楚。</p>
有些不该碰的钱去碰了，代价可能就是性命。</p>
现如今，我们有自己入股的博彩公司，世界各地的人都会通过网络来参与。</p>
那些精算师会帮我们设计好公式，无论比分如何，只要盘子够大，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地躺着赚钱，何必要操纵比赛过程。</p>
就像金童奖，我知道你现在排在第三，落后于一个西班牙小孩、一个英格兰小孩。</p>
他们的赔率是2.5和7，你是13.5。</p>
你以为这些数字是随便设的吗？不，这是那些数学家精心设计的陷阱。</p>
看上去2.5的那个西班牙小孩稳操胜券了，似乎买他就一定能赚钱，但只要盘子够大，投注的人够多，就总会有相信高风险高收益的人会去博一个冷门。</p>
而且这种人的数量远比你想象得多。</p>
哪天他的赔率降到了1.5，那你的赔率就会升高到20，甚至更高，那些人更加会觉得，赌那个西班牙小孩100块，才赚50，而赌你100却能赚1900。</p>
这时候大量的人会觉得赢50块钱根本干不了什么，而赌在那个西班牙小孩身上想要赢1900，就得下注3800，这种情况下输了的话，损失就会很大。</p>
不如就下100，赌在你身上，试一试，搏一把大的，输了也就输了。</p>
这一行玩的就是数学，和人性。</p>
也许那个西班牙小子明天状态就不好了，或是受伤了，或是主教练下课，换了一个新的主教练不喜欢他，足球里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p>
我们不需要去干预，也没必要去干预，最后谁能获奖，一定是踢得最好的那个，和我们无关，除非评奖的人也在我们这里做了些什么，那就是检察官的事情了。</p>
贝肯鲍尔曾经就说过，球场上滚的不是足球，而是金钱。</p>
在足球世界里，我们远远比有些组织、有些人要干净。</p>
否则美国人在2015年抓的就该是我们，而不是去瑞士抓了那个掌控了国际足联整整17年的肮脏虚伪的糟老头子。</p>
所以，我们宁可投资给那些数学家，也不愿意去影响比赛本身的进程，我们比法官更痛恨那些操纵比赛的人，因为那会让结果偏离我们的精算师的计算结果，会影响我们赚钱。</p>
在意大利，没人不喜欢足球，大家称我一声教父，我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们在周末看到一场排练好的比赛。</p>
想看排练好的，可以去看歌剧，那同样是这个国家的国宝，我也有自己的剧院。</p>
更何况我们这些人里也有不同的大家族，各自喜欢的球队也不一样，如果我们没了规矩，彼此之间都要干预比赛，最后的结果会变成是我们之间在较量，而不是那些球队。</p>
兄弟和兄弟之间是严禁斗争的，这是我们最高的七条原则中的一条。</p>
至少在我这里是如此。</p>
但在格鲁吉亚、爱尔兰、波兰、俄罗斯，甚至是南美，哦天呐，那里的人太粗鲁了，根本就不配用我们的名号，他们穿着背心、喝着汽水、抽着廉价的烟丝，他们根本就不懂西西里岛的传统和规矩，我一点也不喜欢同他们打交道。</p>
美国那里的还好一些，他们至少还记得他们是从意大利过去的。</p>
不过我现在只和吴老板这样优秀、成功的生意人交往。”</p>
说着，教父优雅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吴老板也举杯回敬了一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