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七天，余闲每天都会来湖心岛周围坐上一会。</p>
期间，他几次尝试下水，从开始的湿了脚，到后来的湿了身，却始终没能在忘忧湖中遨游片刻。</p>
他心念太杂了，湿身是必然的。</p>
他曾跑去报国寺问如海该怎么做，如海给他讲了一堆四大皆空的佛法，顺便又招揽余闲入佛门修行，以便净化心灵，到时就能在忘忧湖里畅行无阻了。</p>
余闲以这时候出家太迟为由谢绝了。</p>
恐怕没等他净化完心灵，就要先给太子做水陆道场了。</p>
而且，现阶段他也确实六根未净。</p>
这不，当宁云心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朝他走来时，他依旧在脑补着前驱和后驱的驾驶感受。</p>
“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p>
宁云心走到湖畔，看着湿身的余闲，叹道：“进入湖心岛，虽然不看道行修为，却极考究心性，你的修行时日还是太短了，力有不逮也正常，不必气馁。”</p>
顿了顿，宁云心又意味深长地道：“鸿王昨日来试着下水游了一下，情形你也看到了。”</p>
鸿王昨天也来了桃花书院，准备进入湖心岛，美其名曰为了获得豁免天道规则的资格，以便回头拿上弓箭神器，把即将降临的天石给击溃了。</p>
对此，余闲只是呵呵哒。</p>
谁看不出来，这十七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百个心思。</p>
他知道自己基本没什么希望能登上塔楼第五层，更别说游过忘忧湖了。</p>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演戏给皇帝以及天下人看，让大家知道他是爱戴太子的。</p>
但他演的戏，是瞒不过圣人的，因此一下湖水，没游两下，就被惊涛骇浪给掀回去了。</p>
当时，余闲也见证了这一幕，还抖了抖湿漉漉的身体，扬言自己只是湿了身，鸿王殿下却是享受到了欲海滔滔，怕是心思更多了些。</p>
鸿王愤然离去，今天没有再过来。</p>
“你和鸿王的裂痕怕是难以修复了，若是有朝一日，真遇到了不理想的局面，你想过如何面对？”宁云心发出了灵魂拷问，暗示鸿王代替太子登基后，可能会清算威远侯府。</p>
“大不了润了呗。”余闲随口道，见宁云心理解不了何谓“润”，他改口道：“世界那么大，我不介意去看一看的。”</p>
反正除了气候异常，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和前世大体相彷，大景待不了，他就润去海外。</p>
贫贱不能移，富贵任我行，他也挺有兴趣去看看现如今的美丽国是怎样的风貌。</p>
宁云心闻言，沉默片刻，低声道：“真有那么一天，你要不随我回西唐如何？”</p>
余闲诧异的看向她。</p>
“以你的才学，去了西唐，必然前程光明，我可以向我父皇谏言，给你谋个勋贵爵位。”宁云心很诚恳地道，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期许和忐忑。</p>
原以为余闲会回绝或者犹豫，没想到余闲很干脆地道：“可以啊，混不下去了就跟你回西唐，多个朋友，多个门路，在哪不是混口饭吃。”</p>
宁云心含着一丝雀跃，轻轻点头。</p>
来大景修行，还能拐个人才回去，美滋滋。</p>
两人正谈笑风生，忽然书院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p>
“怎么了？”余闲扭头观望。</p>
“在辩论呢。”宁云心解释道：“这几日，从圣京到书院，已经出现了一些反常的声音，主要是讨论国本之争的。”</p>
</p>
余闲一皱眉头。</p>
这么快就有人要借题发挥了！</p>
这几天，余闲一直沉迷于忘忧湖畔问道，没有理会其他琐碎事。</p>
现在随着宁云心的讲述，他才惊觉一股暗涌已经在圣京形成了。</p>
太子病倒的事情，皇帝一直严格封锁，但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依旧有人听到了风声，或者有人故意散布消息。</p>
因此，沉寂许久的话题，国本之争，再次被人推波助澜到了明面上。</p>
当然，底下的人可不敢非议朝政，他们大多是拿着诸侯割据时期乃至前朝关于设立储君的例子在说事。</p>
毕竟千百年多的历史里，不可能每个君王都是嫡长子，因为机缘巧合，庶子继承皇位的例子也数不胜数。</p>
很明显，一些人在借古喻今，想用这些少数例子，给另立储君的观点增加事实依据。</p>
而传统派的人，依旧坚持着立嫡立长的观点，这个观点的受众最多，以儒家为代表。</p>
如果是以往，这个观点分歧根本没必要争论，但荧惑守心出现后，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p>
好巧不巧，这时是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太子又疑似病倒的消息甚嚣尘上，导致那些“异端人士”再次借机搞事情。</p>
“一开始只是圣京一些书生在聊这些话题，但后来不知怎的，连朝廷大臣也接连议论起这些事，甚至蔓延到了书院。”</p>
宁云心的话里带着阴谋论，她自然看出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昨日鸿王来过书院之后，书院的氛围就变了，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学员也在争论国本延续的观点，其中有人不乏抱着改弦易辙的看法。”</p>
余闲哂笑了一下。</p>
鸿王的目的，果然达到了。</p>
即便他进入湖心岛以铩羽而归而告终。</p>
但书院上下都见证到了鸿王的“赤子之心”。</p>
于是原本酝酿发酵的国本话题，直接被引爆！</p>
至于圣京上下，那些反对“立嫡立长”观点的异端人士，其中应该很多人都是带着政治投机的目的……</p>
听着声浪越来越大，余闲颔首道：“走，去瞧瞧吧。”</p>
……</p>
桃花书院的一处半山腰上，有一个大平台，书院人称之为论道台。</p>
本着千家争鸣的初衷，论道台是供书院人切磋交流的地方。</p>
说简单点些，就是让大家各抒己见、互补长短、集思广益。</p>
当余闲和宁云心拾阶走上半山腰的时候，论道台上已经聚满了人。</p>
台中央，两个学员正在激烈争辩着。</p>
分别是法门的郑柯，儒门的顾帆。</p>
顾帆素有才学，上一届就被书院的儒门录取了。</p>
但他更关注皇太孙的学业，是以书院来得不多，只要完成规定的学业就知足了。</p>
而今天，他来了，还参与到了此次关于国本之争的论辩。</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