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治疗的半个小时里,宋星灿只会问几个问题,漫不经心的,即使有的问题接近林淮予的雷区,她也会四两拨千斤地让他发不出火。
林淮予问她什么,她也会照实回答。当然了,所有零零碎碎的答案最终都只是指向一个方向。
——遵循医嘱。
翻译得准确一点,就是:听我的话。
她很不老实,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林淮予一边这样觉得,一边又不自觉地对她放松警惕。
因此,宋星灿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翻看他书架上的书。
她不看心理学的书,只是随手翻翻那些炒股的书,这些书被翻看的次数不多,但偶尔有几页明显被看的次数多一些,纸页更旧。
宋星灿背对着他,问:“这些书都是你这几年看的?”
林淮予现在懒得和她说谎,被揭穿的次数多了,他已经升不起敷衍她的想法了。
索性实话实说:“嗯。”
宋星灿合上书放回原位:“那你以前都看什么?也是这些类型吗?”
林淮予: “多久以前?”
宋星灿走过来,坐回他面前:“大学的时候。”
坐下的时候手臂碰到桌子,连带着水杯里的水微微颤动。
林淮予扫了一眼,眸色平淡:“也看这些。”
爷爷把他放进公司放的早,他大学的时候更多不在学校,而是在公司。
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学的东西是别人的双倍,还要应付二叔暗地里的针对。
仔细想想,他爸意外去世后,林淮予被迫飞速成长,一眨眼就到了今天,落得这种地步,谁也没给他慢慢来的时间和机会。
宋星灿:“哦。”
所以他上了大学没多久就开始努力工作,然后大学即将毕业时出了车祸,一直在轮椅上坐到现在。
经历还挺简单的,宋星灿想。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宋星灿朝林淮予看去,毕竟他是房间的主人。
然而巧合的地方是,林淮予也朝她看过去,原因无他——他的房间除了管家和固定时间来打扫的佣人之外没有人会来,尤其是这个时间。
这栋楼里除了他和管家之外,其他佣人都住在次栋,现在多了个宋星灿。但管家也从没在这个时间来过他这里。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视线交接时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只一眼,同时收回目光。
宋星灿用脚尖踢了踢轮椅的踏板:“去开门啊。”
隔着一层踏板,林淮予感觉自己的脚底振了振。
他想冷笑着问:“懂不懂爱护残疾人?”但转念一想,算了,她没这种美德。
他也想表示不屑:“为什么非让他去开门?说声进不就行了?”
但这个想法仅仅在他的脑海里滚了一小圈就被林淮予自我否决掉了,还没想出原因来,他已经操纵轮椅往门口走去了。
打开门,管家站在门口,看见林淮予微微惊讶了一下,目光越进房间,宋星灿正拿起杯子喝水。
还在还在,管家放下心,把手里的果盘递给林淮予:“淮予,吃点水果吧,宋医生也一起吃吧。”
林淮予没接,盯着他看,如果眼神会写字,那就是明明白白的‘你今天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管家心下失望,他还以为宋医生这几天雷打不动的半小时治疗有效果呢,可少爷这一副狗脾气可半点都没减轻啊。
正当他想要收回手时,宋星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拿进来。”
林淮予不耐反驳:“拿什么?这么晚吃东西你也不怕你消化不了?”
“水果而已,有什么消化不了的?”宋星灿拍板,“再说这又不是给你自己送的,我要吃,快拿来。”
“……”林淮予深呼吸,闭眼平复心情,几秒后,接过果盘,冷着一张脸转身回去。
管家目视他坐着轮椅来到宋星灿面前,把果盘不算轻地放在桌子上。那张脸冷得,活像冻了层冰在上面,然而宋星灿视若无睹,堪称愉悦地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吃。
一边吃还一边评价:“味道挺新鲜的,你要不要也吃点?”
说着,她叉了块西瓜递到他面前。
林淮予垂眸扫了眼,他是想拒绝的,但他想了想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