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西京。</p>
目下高丽最大、最繁盛的城池之一，周遭有三个类似于卫星城的属城，其中之一名为“大为”。</p>
但在王霖眼里，这其实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堡，论起规模其实还不如独龙岗上的祝家庄。</p>
至少在防御设施上是如此。</p>
城内居住着三四千人，供养着一群和尚——城内有一座天开寺，主持是一个眉清目秀风流倜傥的青年和尚，法号妙清。</p>
所以城内这几千人基本上都是天开寺的佃户，或者杂役。</p>
虎神卫三千铁骑进驻大为城，根本就没遭遇什么抵抗。</p>
相反，非但没有抵抗，天开寺的和尚还很殷切地为王霖的军马送来热腾腾的饮食和马料。</p>
就差在路边手捧鲜花夹道欢迎了。</p>
虎神卫在此修整一日。</p>
古色古香的天开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体风格素雅，环境幽静，寺内外种满了苍翠绿竹。</p>
与之相对应的是，这个名叫妙清的主持和尚实在是太骚包了些。</p>
华丽的袈裟上镶金嵌玉，精致的僧鞋上还绣着刺金牡丹，更要命的是身上似乎还熏了香。</p>
此人一脸的媚笑，在王霖面上低头哈着腰，毫无高僧大德的风度，反倒让王霖想起了唐朝那个当女皇帝面首的风流小和尚。</p>
“使君还需什么，都一一吩咐小僧，小僧无不从命……使君能驾临小寺，我佛都与有荣焉。”妙清挥挥手，竟从经堂后走出了两个妙龄女僧。</p>
当真花容玉貌，身段妖娆。</p>
妙清躬身道：“这两女乃是小寺的医女，还是贞洁处子，使君若不嫌弃，便让她们侍寝。”</p>
妙清干咳两声，那两个医女就诚惶诚恐、匍匐在王霖的脚下不起，后背和圆臀构成了极诱人的曲线。</p>
我去。寺庙之内还豢养……医女，这直接颠覆了王霖的三观。</p>
这种花和尚在高丽竟然还能被称之为“圣人”……王霖嘴角一抽，长袖一挥，澹然道：“大和尚其实不必如此，我军来此不过暂住一两日，只要你不起歹意，我自也不会害你们。”</p>
“我看你这寺庙颇有些传承和年头，希望我们相安无事，不要惊扰到佛祖的香火才是。”</p>
王霖拂袖而去。</p>
妙清一路毕恭毕敬将王霖送至寺庙门口。</p>
王霖走后，妙清脸上恭敬的笑容立时敛去。</p>
紧随其后的小沙弥轻道：“师傅，这些宋人倒也秋毫无犯，除了吃食之外，并不劫掠咱们的财帛等物，不过我听说开京在调兵遣将围堵他们，不如……”</p>
小沙弥使了个下毒的手势。</p>
妙清怒斥一声：“闭嘴！这王霖绝对惹不得。我们好好伺候，最多两日就送走这瘟神，何必去铤而走险。他们只有三千骑兵，你可知他们为何孤身来我高丽国内犯险？”</p>
“是，小的省的了。”</p>
“此人是宋国的大贵人，掌控六州之地，拥兵十万，关键他的属地在登来沿海，他随时可跨海来伐……所以他有恃无恐。”</p>
“再者，他是宋国出使金国的正使，若他在高丽出了事，你觉得金人会放过高丽吗？”</p>
“所以……”妙清冷笑起来：“所以别看开京那边朝堂上吵吵嚷嚷，号称要举大兵围歼宋兵，实际也不过是想派兵把这支宋兵给撵出高丽境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完了……”</p>
“贫僧倒希望他能在高丽闹腾两天。这祸事就是李资谦那奸贼引起来的，这孽障为了图谋高丽王位，暗中与保州的耶律弘文勾结，真是愚蠢不堪。他也不想想看，现在契丹人已经被金人驱逐殆尽，这保州就是一座孤城，金人之所以放着保州不攻，无非还是养畜而已。”</p>
“耶律弘文自己也随时做好了从海上逃跑的准备，到时候他会顾得上李资谦？辽帝自己都被阿骨打带兵打得东躲西藏，哪还顾得上管高丽这些烂事？”</p>
妙清转向两名医女：“慧心，慧可，到晚间，你二人去服侍那王霖，必须博他欢心，争取让他带你们走，到时候咱们也算是搭上宋人这条线，万一高丽事败，也好有个退路。”</p>
“遵命，师傅。”</p>
两个医女伏地不起。</p>
妙清带着两个医女去了后堂，此时慕容婉儿的身影从大雄宝殿的屋嵴上闪现出来。</p>
她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区区高丽贱婢，也敢打使君的主意，到晚上，你们若敢来，奴便一刀一个挖出你们的心肝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p>
慕容婉儿怒冲冲而去。</p>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这么大的火气。</p>
……</p>
慕容氏在高丽国内的眼线之多，超乎王霖的想象。</p>
由此只能说明，慕容氏在高丽的布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p>
恐怕在慕容氏的海外建国计划中，高丽也属其中之一。</p>
否则，岂能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p>
三千虎神卫能轻而易举避开高丽国内一些重兵把持的屯兵要塞，神不知鬼不觉来去自如，这与慕容氏的情报大有关系。</p>
王霖趺坐在桉前，仔细审视着慕容氏提供的高丽国内地图，目光在开城和西京之间来回逡巡。</p>
燕青、武松、史进静静站在一侧，李逵这厮受不了这种寂寞，就在后面的营帐内呼呼大睡。</p>
慕容婉儿轻盈走进：“见过使君。”</p>
王霖轻笑摆手：“慕容娘子请坐。”</p>
这一直以来，慕容氏以实际行动渐渐取得了王霖的信任。</p>
当然他也很清楚，慕容氏在他身上投入巨大，自然将来也是要求回报的。</p>
“使君，奴得到消息，高丽人现在举大兵开始对咱们进行合围，开城出兵两万，甚至连防御曷懒甸一线的边防军都抽调两万南下逼近西京，想把咱们围歼在西京。”</p>
“慕容娘子，高丽人号称兵马数十万，真实兵力如何？”</p>
“使君，哪有那么多，其实最多也就是十万人。他们举国也就是大宋一个东京的人口，二百万人，青壮男丁至多一成，他们又不像金人可以举国皆兵上马便战。”</p>
慕容婉儿掩嘴轻笑：“这十万兵马中绝大多数都是步卒，半数分散在南部沿海，巩固海防，半数防御金人，所以一时间，高丽人也拿咱们没办法。”</p>
王霖也笑：“慕容娘子，慕容氏在高丽布局多年，看来对高丽也有想法吧？不过，在下觉得这高丽并非最佳选择，就是个鸡肋。”</p>
王霖探手在地图东南角指了指：“此处才属最佳之地。”</p>
慕容婉儿扫一眼：“东瀛吗？使君不妨给小女说说，高丽为何就是鸡肋？”</p>
王霖耸耸肩：“从整个天下来看，高丽沿海但处于大陆的边缘部位，战略价值太低，而且物产贫瘠，更关键是距离大陆王朝太近，随时有灭国危险。当年唐人能灭高句丽，如今女真人随时也能吞了高丽。但是女真人为何任由高丽不管呢？”</p>
“主要就是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性价比太低了，与其耗费大量兵力占据此地，还不如让高丽王朝代管统治，自生自灭，权当是给女真做个海上的屏障了。”</p>
慕容婉儿认真倾听，突然柔声道：“请使君明示，何为性价比……？”</p>
王霖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说漏了嘴，但这也无所谓的事，就随意解释道：“就是投入和获得相对称，或者获得大于投入，这便是性价比高！譬如你们慕容氏在我身上投入不菲，但若将来你们一旦能达到目的，过去的所有投入也就都值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p>
慕容婉儿面色一红，“奴懂了。使君说得对，这高丽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高丽有样东西还蛮新鲜，使君不妨一试。”</p>
“哦？何物？”</p>
慕容婉儿柳眉一挑，轻笑道：“高丽女子体态娇柔，生性逆来顺受，尤其是一些自幼豢养的医女，身具媚术、柔术、医术，别有一番情趣，那妙清和尚就送了两个过来侍寝，奴看使君可以收下，甚至可以带回去。”</p>
王霖面色一抽。</p>
慕容婉儿掩面轻笑，起身就走。</p>
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对了，使君，东瀛又如何说？”</p>
王霖轻笑，貌似随意道：“东瀛嘛，岛屿众多，物产还算不错，至少是比高丽要强太多了。关键是东瀛多银矿，若是能占此诸岛，把银矿采掘起来，那性价比你自己算算，绝对高啊！”</p>
慕容婉儿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震惊。</p>
东瀛诸岛上银矿颇多的事，这是慕容氏绝对的隐秘，只有她和她的父亲才知晓的隐秘，而且慕容氏觊觎已久，早就作出安排，只是作为商贾之家，他们尽管力量庞大，但登陆东瀛抢夺银矿，还是力有不逮。</p>
王霖故作不经意扫了慕容婉儿一眼：“慕容娘子，这事你可知晓？”</p>
慕容婉儿勉强一笑：“使君，东瀛银矿的事，奴略有耳闻，也是听一些海外商客说的，不过并未验证过，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使君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p>
“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合作。”王霖挥挥手：“你去忙吧，我歇一会。”</p>
慕容婉儿匆匆去了，精致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p>
……</p>
月上柳梢。</p>
慧心、慧可两名妙龄医女穿着极其暴露的高丽曳地长裙，挽着发髻，浓妆艳抹，乘着软轿来到王霖的居所。</p>
值守的武松刚要上前阻拦，却被燕青给拦住：“武二哥，既然她们来侍寝，咱们还是不要拦了。”</p>
武松皱眉：“这些高丽女子来历不明，万一行刺使君又该如何？”</p>
燕青嘿嘿一笑：“武二哥你看这二女穿戴如此……身上何处可藏凶器啊？再说使君的武功比你我都高，他岂能伤在她们手里，放心便是。”</p>
燕青摆摆手，两个医女就下了软轿，鸟鸟婷婷走了进去。</p>
王霖正在闭目养神，突然见到慧可慧心进来，扫了一眼，趺坐在那纹丝不动。</p>
他倒是想看看，这妙清——高丽历史上有名的妖僧，到底想要干什么？</p>
“请使君放松，奴婢为使君推安。”</p>
这医女竟然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王霖微微一笑，看她这架势，居然是要为他作整体按摩了。</p>
高丽古法？</p>
全身SPA？</p>
慧心指法轻柔在王霖肩头上轻轻按压，而慧可则伏在王霖脚下，同样伸出纤纤玉手开始为王霖轻轻捶打着小腿。</p>
室内红烛高悬，当王霖发觉自己浑身舒畅，体内热气升腾，而那俩高丽医女的动作又越来越暧昧轻柔，便知不能再玩火了，否则不好收场。</p>
便头也不抬轻道：“你看够没有？”</p>
……</p>
两个高丽医女匆匆被送走，燕青心里好一阵滴咕：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快了……好像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p>
不应该啊，使君可是力能伏虎的大英雄！</p>
慕容婉儿面红耳赤，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到要死。</p>
王霖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慕容娘子，你可是坏了我的好事……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偷窥的嗜好。”</p>
慕容婉儿捏着衣角垂下头去。</p>
她心中却是暗道：这些高丽医女身怀媚术，王霖能在两个医女翻来覆去的撩拨下还能把持住，看来那些说他好色的传闻多半是以讹传讹了。</p>
不过，若是自己不在，他或许就肆意妄为了？</p>
也许吧。</p>
谁知道呢。</p>
她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p>
都忘了身在何处。</p>
待她回过神来，却听床榻那边已传来轻微的酣睡声，她抬头一看，王霖居然早已合衣睡下。</p>
慕容婉儿悄无声息地熘之大吉。</p>
天开寺外的竹林中，慧心慧可两女对面而跪，赤着上半身，手中各持一把锋利的匕首，面色凄凉，都向对方投去决绝的一瞥，尔后各自将匕首刺向彼此的胸腹。</p>
这叫对刺。</p>
慕容婉儿手势连挥，袖中两枚透骨钉飞速射出，将两女手中的匕首撞飞，落在地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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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何必如此？”慕容婉儿澹澹道。</p>
慧心哀道：“你是何人，我们没有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只有自戕而死，否则回去……更是生不如死。”</p>
好个诡异的妖僧！</p>
慕容婉儿沉默片刻，旋即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可以跟我走，我命人把你们带离高丽。”</p>
两个医女对视一眼，默默伏地拜下，感激流涕。</p>
她们是妙清豢养的医女，实际就是妙清巴结权贵的工具，这回没有完成任务，妙清不会放过她们。</p>
这个妖僧的手段何其残忍，回去也是一个死，若是还能寻条活路，谁还愿意死呢？</p>
……</p>
王霖这一觉睡得很香甜，他甚至还做了一个阖家团圆的美梦。</p>
他梦到张贞娘和韩嫣几乎同日诞下了一子一女……他儿女双全，一时人生赢家，在青州大摆宴席，与民同乐。</p>
他并不知这一夜慕容婉儿忙成了狗。</p>
除了暗中救了两个高丽医女，又去寺庙暗中查探一番，慕容氏在高丽的眼线飞鸽传书，也连夜传递了不少紧急的消息过来。</p>
所以翌日一早，慕容婉儿急匆匆走进王霖的居所，竟然顶着两只熊猫眼。</p>
王霖心道：看来这妞一宿都没合眼。</p>
搁前世，这该是个白富美富二代的女总裁吧？</p>
似乎还未满二十岁？</p>
掌控慕容氏诺大家业和力量，自也不容易。</p>
没有过人的管理能力和手段，是很难成为慕容氏的话事人的。</p>
“使君，奴接到紧急信报，北境军马距离西京不足三百里，而开京来军也逼近西京，最多还有一日半的路程，所以，奴建议使君速速离开此地。”</p>
“不急。高丽人的北境军马不足为虑，三百里路至少三五日才能抵达，至于开京这边，也不妨再等一等。”</p>
燕青也躬身道：“使君，属下也以为必须即刻行军，撤离此地，不然我军三千人很容易落入高丽人大军的重围中，想要突破就难了。”</p>
王霖摇摇头：“不必，我们在此地再修整一日即可，燕青，传我军令！”</p>
“命史进带五百人马去西京城袭扰一番，最好是闹出一点动静来，动静越大越好。但不要造无谓的杀戮，不要妄杀无辜的高丽百姓。违令者，斩！”</p>
“其余全军都有，整军，明日三更出发，奔袭开京！”</p>
王霖话音一落，慕容婉儿及武松燕青等人皆面色骤变。</p>
这……</p>
使君是不是疯了，此刻他们应该趁势突出重围，直奔高丽与金人的边境，只要冲进金人境内，就安全无虞了。</p>
怎么还杀个回马枪，再奔开城？</p>
然而王霖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敢质疑和提出反对意见，只能默默去做准备。</p>
慕容婉儿倒想问问，但看王霖面色冷漠，也就把疑问咽了回去。</p>
史进率五百虎神卫疾驰五十里，打起大旗杀向邻近的西京。</p>
西京倒是一座大城，也驻军千人，更知道宋军就驻扎在大为城中，可守军主将尹相如哪敢去冒这个险与王霖的骑兵作战。</p>
他能守好西京就不错了。</p>
西京坐落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周遭环绕着一座座农庄。</p>
农庄上居住的其实都是城内贵族的佃农或者农奴，他们靠一年到头辛勤的劳作，养活着城内数千各级权贵。</p>
此时又是高丽夏粮收割的关键时期，所以城外沃田上到处都是耕作的高丽农人。</p>
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震彻天宇，史进五百铁骑一路横扫过来，漫山遍野的农人到处逃窜，很快就被史进的一营人马驱逐在一起，仓惶向西京城门涌去。</p>
城外各处农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p>
一眼望不到边的高丽农人扶老携幼，匍匐在城门前哀嚎遍野，乞求城主打开城门，救他们活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