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噬心魔修还想就自己吟诵的两首乾辕古词做些独到赏析的,为此,他可是准备了很久。</p>
特别是他最欣赏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一句,作为噬心魔修,在这方面他更是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深刻领悟。</p>
万物之妙,莫过于人。</p>
人身之妙,莫过于心。</p>
而人心之妙,则莫过于怀愁的少妇和怀春的少女。</p>
这两首乾辕古词,当真是绝了。</p>
他每次吟诵之时只是想想,便觉唇齿留香,回味悠长。</p>
可惜,他不满于栖鹄老道的出尽风头,别人显然也不愿意他的风头出得太多,说到底,今天这才聚会,就是要给每个人“闪光”的,不能只几人出尽风头,其他人都被当做小透明。</p>
那样一来,这场聚会的意义就没了。</p>
其他外道金丹前来赴这场约,可不是来给他或者栖鹄老道捧场的,而是来一起分享一个大饼的。</p>
虽然这个大饼是虚空画出来,可也要做到人人有份才成。</p>
所以,随时面前这个不男不女的邪修出面质问,噬心魔修感受到的却是来自所有邪魔外道的集体心意。</p>
他沉默片刻,爽朗一笑,对众人拱手致歉道:</p>
“在下刚才被乾辕古词中所蕴含的微言大义所吸引,一时间过于沉迷,抱歉了。”</p>
若非那一身魔气过于显眼,他这番态度也算是彬彬有礼了。</p>
他这般打了个圆场,便伸手一引,示意将舞台让给刚才跳出来质疑他的那位不男不女的邪修。</p>
邪修因为经常在清浊之上来回横跳,最常见的症状就是清浊相混,阴阳不分。</p>
这体现在肉体上,便是越发模湖了雌雄男女的概念,要么不男不女,要么半男半年,要么时男时女。</p>
而体现在精神层面,要么疯疯癫癫,要么半疯半癫,要么时疯时癫,要么看上去一切正常,不过,最后一种症状却反倒是最让人忌惮的。</p>
而所谓不男不女,便是面前这位邪修般,既无任何男性特征,也无任何女性特征,同样金丹巅峰层次的牠,更是已经把自己修成了不漏之人。</p>
真·不漏。</p>
但,牠的肉身虽然不男不女,但牠的心理却明显另有想法。</p>
只听牠清了清尖细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面部表情也变得更加温暖,向一屋子的妖魔鬼怪温婉一礼,然后道:</p>
“小女子也收集到了一些乾辕残迹,最喜欢其中一篇文字,却既非乾辕古诗,也非乾辕古词……”</p>
说罢,牠再次向众人盈盈一礼之后,才抿嘴一笑道:“小女子献丑了!”</p>
然后,牠忽然做四十五仰头看天的造型,似乎在酝酿饱满而浓烈的情绪,然后尖细着嗓子清唱道:</p>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p>
可为救李郎离家园,却谁料皇榜中状元。</p>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p>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p>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p>
……”</p>
牠越唱越是动情,越唱越是入戏。</p>
后来,整个精神心绪仿佛都已经代入到了那样的情境之中,一颗头左右摇摆,仿佛正带着一顶无形的纱帽,鲜花着锦,跨马游街,好不惬意自在,早把李郎抛到了九霄云外。</p>
而随着牠的开嗓,整个洞府都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p>
不知是醉了,还是吓着了。</p>
……</p>
瞎了瞎了,眼睛瞎了。</p>
为了保留心中那份对乾辕文采的美好念想,第一次,姜乾主动屏蔽了对这一洞府妖魔鬼怪的思维感知。</p>
不仅噬心魔修和正在表演的邪修离谱,大略扫了其他妖魔鬼怪准备的“节目”的他,同样骇得不敢多听多看。</p>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栖鹄老道自以为的十拿九稳实在是乐观了。</p>
他以为的最安全、最不会出问题的乾辕化神们,在看了他们这样的“乾辕粉”之后,一巴掌盖过来将他们全清理了,很可能是个大概率事件。</p>
姜乾收回了看人心意的能力,只能看见一群妖魔鬼怪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分享自己对乾辕文采的领悟与仰慕,他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想什么,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p>
在摒除这一切“噪音”后,只是看他们一个个忘我投入的演绎,别人表演时个个沉醉痴迷的神色,不知情者大概还真会被骗上当。</p>
姜乾自不会被这表象迷惑,更是没有了丝毫的好奇心。</p>
他只看一脸便秘模样的栖鹄老道,心中只是想笑。</p>
活该!</p>
叫你机关算尽!</p>
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不可控因素了吧?</p>
追迹乾辕,哪是那么好追迹的?</p>
更别说这些尘封于一千六七百年前的古老往事。</p>
姜乾以前就曾经想过,若大家都遇难长期滞留此界,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到同伴。</p>
那些身在蛮巫部落的没办法,不同的蛮巫部落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互不相通,也互不相知的孤岛,除非将声势闹大到孟建国那样的程度,不然,很难让其他同伴注意到自己。</p>
但那些降落在修行界凡俗社会的,无疑就幸运很多。</p>
虽然凡俗社会被一个个邦国分割,但在地理上,整个凡俗社会却是紧密相连的,完整一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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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小软成长到一定程度,能够大范围使用真灵秘法寻找同伴之前,其他潜入者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尽量传出自己的“乾辕暗号”,也会尽可能的去搜集其他的“乾辕暗号”。</p>
所以,无论是那家喻户晓的古诗古词,还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戏剧片段,其本质都是大家发出的“乾辕暗号”。</p>
以彼时修行界的开拓规模,凡民的数量规模、活动区域都必然远小于当下,这些“乾辕暗号”只要能够在一定程度的扩散开去,就有可能被其他同伴感知到。</p>
但当大家完成集结,特别是随着吴小软带着小江南崛起,他们不仅会主动停止继续扩散这些“乾辕暗号”,还会尽可能的将其影响消除。</p>
最好的情况,便是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一般。</p>
随着岁月流逝,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p>
而修行界的主基调是大道修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抬头向上看,不仅修行人会下意识的忽略凡俗的一切。</p>
便是凡民自己,也会在抬头仰望仙人的时候忘了脚下、忘了自己,凡俗社会一直都是一种附庸般的存在,修行人不会浪费时间精力来为凡民编书记史,凡民自己也没有这个觉悟。</p>
即便偶有觉悟者,他们也只会记录自己所在势力、家族、城市、邦国的事迹,而绝不会想着将整个凡俗社会的变迁述诸于文字。</p>
既没有这个想法,更没有这种能力。</p>
随着人事代谢,一个个凡俗势力的不断兴起和衰亡。</p>
随着整个修行界的持续开拓扩张,凡民的不断繁衍生息,人口规模的持续壮大,持续的迁移外拓,那一两千年在曾经的凡俗故地一阵风般流行了几年、十几年、最多几十年的东西,还能留下来多少?</p>
更别说,还有小江南在默默地消除其残留和扩散。</p>
在凡俗社会中,真正拥有持久生命力的,大多都是与“仙人”有关的神话说话。</p>
在姜乾彻底对阅读凡民思维失去兴趣之前,就始终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的乾辕痕迹。</p>
由此可见“追迹乾辕”的难度有多大。</p>
在场这些妖魔鬼怪手上之所以个个都有些“干货”,并非乾辕残迹真的那么好获得,仿佛一个外道金丹修士只要有心,就能轻易获得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