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凌只能接下他手中的请柬,彷佛接下一个烫手山芋。
她现在微妙地体会到了洛惊鸿的痛苦。
真的好烦啊!
祝凌在普照寺的烦恼暂且不提,秋狝结束后的营地里,各国的使臣都在拔营,预备返回。
羌国营地中,气氛一片低迷。
溪娘一边收拾着瓶瓶罐罐,一边叹气:“也不知公主的师兄将公主带到了何处,这天气越来越冷,公主什么都没带,该怎么办啊?”
“蓬莱的规矩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周啸坤捋着自己的胡子,眼中充满了担忧,“今年公主不能与我们一同归去,岁节时更不能回来,也不知太子殿下心里该有多难受!”
公主是为了羌国民生大计不得不做出牺牲,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以身相替。
“陛下和王后都病了的消息,我们还瞒着公主呢。”溪娘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而且———”
周啸坤察觉到了溪娘的不对劲,他转过头来问:“而且什么?”
溪娘停下了给手里瓷瓶分类的行为,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上次的事情,我并没有和你说完。其实殿下还给了我一封信。”
迎着周啸坤疑惑的神色,溪娘干脆全数吐露:
“太子殿下说,若公主想要回羌国,务必要打消她的念头,岁节之前,公主绝对不能回来。”
周啸坤的脸上难掩震惊,羌国上下,最宠公主的莫过于太子,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岁节作为羌国冬日最重要的节日,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不盼着公主归来?
溪娘按住自己因为乱七八糟的猜测而砰砰乱跳的心口:“殿下还给了我一封信,他说若是你拦不下公主,就让我将信交给你,你知道要怎么做。”
“信在哪儿?!”周啸坤几乎是有些失态了,太子殿下这种反常的行为,让他的心中涌起了层层叠叠的不安。
溪娘自心口处的衣襟里掏出一封信,那封信上的火漆完好无损,显示着信并没有被人查看过。
周啸坤拿过那封信,略带急躁地将信拆开,纸页哗啦作响,体现出主人躁动不安的情绪。
———信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寥寥的数行字。
但周啸坤却看了很久,仿佛那几行字是什么让人看不懂的天书一样。
半晌,他脸色铁青,合上了信纸。
“难怪......难怪殿下会这么做......”
“......可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溪娘看他的神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不能对你说。”周啸坤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什么越少越好?”光五刚掀开帘子进来,就听到周啸坤最后的半句话。
溪娘柳眉倒竖:“我不是和你说了,进我的帐篷要敲门吗?”
“你这个帐篷哪有门,只有个毛毡毯子挂着好不好?”光五下意识地反驳,忽然看到了周啸坤,“———太傅您怎么也在这儿?!”
难怪她觉得刚刚溪娘的声音怪怪的!
她求生欲瞬间爆发:“您要是和溪娘有正事要谈,我就先告退了!”
夭寿了!太傅和溪娘有正事,不一惯是在太傅的帐篷里谈吗?!她明显就是撞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现场啊!
“算了。”周啸坤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将手中的那张纸叠好,重新塞回信里,又将信塞进衣襟心口的位置,“你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公主救回来的那个人———”光五硬着头皮说,“嗯......有点事。”
“挽挽?”溪娘的手一顿,“她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她说她不想去羌国,想去找公主。”
“她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这不是胡闹吗!”溪娘本就被周啸坤看到信后的反应搅得心慌意乱,闻言更是头痛不已,她从桌上的瓷瓶里拿了一个,作势就要往外走,“我去和她谈谈,如果她不听话,就干脆一路从燕国睡到羌国好了!”
在她要走出帐篷的门之前,又回过头来,对着周啸坤道:“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殿下既然让你瞒着公主,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公主聪慧,你要是早早看到,说不定早在公主面前露了馅。”
周啸坤苦笑都快要挤不出来了:“虽然我很想反驳你,但......你说得很对。”
溪娘哼了一声,对在一旁装鹌鹑的光五招了招手:“你现在和我一块去。”
光五:“......”
她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块木头。
等光五和溪娘两个人都出去了,周啸坤才将手放在心口,面色复杂地重新抽出了那封信。
信在他手中展开,那几行字又出现在他眼前。
白纸黑字,却让他头脑发晕,他的呼吸几乎凝固,信纸在他手中捏出了褶皱。他想点燃油灯,却手抖得不成样子,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火焰卷上信纸,焦黑从边缘开始向中心蔓延,直到将整张纸都烧成灰烬。
烧完信,周啸坤跌坐在椅子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但愿太子殿下能成功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