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祝凌,固执地、重复地:
[求你了]
祝凌的心蓦地软了一瞬,她放柔了声音:
“我不走,我只是去拿些东西给你清理脸上的伤。”
祝凌转出屏风,去药柜那里拿了些干净的纱布和棉帕,等她回来时,就对上了一双充斥着血色的眼睛。
溪娘背对着祝凌,嘴里念叨着:
“我知道很疼,你放松一点,这药要涂匀称才有效。”
那双眼睛的主人见她回来了,目光自然而然地定在了她身上。
“我回来了。”祝凌将东西放在她旁边,依然是轻柔的语气,“我没走。”
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明明是一双看起来冷冰冰的凤眼,开合之间,竟让祝凌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我要给你清理脸上的伤口了。”祝凌弯下腰,“不要怕。”
她脸上的伤口去掉土灰之后,大部分是锐物所伤,使用利器的人在她脸上划出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伤痕几可见骨,左半张脸伤得尤其严重,不少地方的皮肉都被生生剜掉,血混合着土渣,慢慢地从脸颊流下来。
祝凌意识里的卷层云又开始哭了,它抽噎着,哗啦哗啦地翻技能列表。
平时对声望值扣扣搜搜的卷层云,这时大方极了:
【『死骨更肉』、『触手生春』搭配着用,应该、应该能让她好很多———】
它打了一个哭嗝:【虽然玩家技能不能直接作用到她身上,但是换了技能之后,你可以引导溪娘去做。】
“能治好。”祝凌在意识里回复它,“但会留疤。”
祝凌医术类的技能兑换过不少次,对于技能能做到哪一步,她心知肚明,保命是没问题的,但不可能完全恢复如初,除非『祛病延年』这种逆天技能可以作用到她身上。
【女孩子哪有不在意外貌的。】卷层云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祝凌叹了一口气:“我尽力吧。”
温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她脸上的伤口逐渐被清理干净,左半边脸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而右半边脸上也是刀伤纵横。
祝凌给她清理的时候,因为太过疼痛,她不自觉地咬着自己腮帮子里的肉,直到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伤口一阵疼过一阵,但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觉得,她是活着的。
被扔到坑里的时候,一锹一锹的土从上方落下,窒息感与黑暗感如影随形,她明明没有死,却只能看着死亡一点一点逼近,身旁是已经死去渐渐冷却的尸体,呼吸时鼻间全是泥土的腥味,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一点一滴衰弱下来,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
她清晰地知道,她就要死了———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一生记忆的走马灯,可她脑海里全是空白。
她从那个压抑的地方放弃一切逃出来,不是为了这种荒唐的事情去死的!
她张嘴想呼救,却只有铺天盖地的泥土和喉咙中溢出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
全然的黑暗里,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恐惧、孤独、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一拥而上,要在这漫长的无助里将她逼疯。
而后有了一线天光———
这线天光越扩越大,带走了她全身上下的负累,在天光之中,她看到了一张脸,美丽、温柔、悲悯———种种用来形容这世间最珍惜的存在的词,都可以放在她的身上。
她以为她看到了九天之上的神祗。
她的神祗对她伸出手:
“我救你。”
这世上有人没有抛弃她。
“和我走吧。”
她要去追随她的神明了。
......
“再疼也不可以咬自己啊。”祝凌看着她唇边逐渐渗出的血,像是哄小孩似的,“乖啊,张嘴———”
她的眉心几乎要皱出折痕:“溪娘,劳烦搭把手。”
刚给床上这人背后上好药的溪娘走过来,半是无奈半是叹息:
“要不给她把嘴堵上吧。”
这种疼痛程度的刺激,很容易让伤患伤到自己。
[不]
她的唇张开,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来,她的凤眼里全是祈求。
[我乖]
“不堵嘴。”祝凌拒绝了溪娘的提议,转头对她轻声道,“那你不要咬自己了。”
[好]
有什么微弱的力道从祝凌的袖摆上传来———
祝凌垂在她手边的大袖,被鲜血淋漓的手指攥住,然后一点一点收拢到掌心,手指主人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祝凌。
......
等到上完药,床上这人药效上来后陷入昏睡中,祝凌才得以脱身。
她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衫,没过多久,光五和明一就前后脚回来了。
祝凌先见了光五。
“现在到处流传着惊马事件是燕王所为,为了掩盖他的行为,处死了好一批宫人......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光五叹道,“但这事,的确是真的。”
从这消息外泄的程度看,燕国是真的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