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天晴热,无风,喜融孟府。
柳菁菁从半夜寅时起,腹中就隐隐作痛,痛一阵,缓一阵,还要好几次起夜,一夜没得安睡。
她还记得五月二十六那日第一次疼时,当时金秋在侧,她俩都以为要生了,吓一大跳,大夜里的便急急禀告婆母。乔婉跟着紧张,点亮灯火,安排下人去请稳婆请大夫,自己和清秋来东厢房看望安抚柳菁菁。童大夫和毛嬷嬷看后都说,孩子还不到出来的时候,这个疼痛像是预告,表明孩子在腹中演练,准备着降生而已,算是临产妇人常见的症状。毛嬷嬷还说,她见过有的妇人,从开始腹痛到生,中间隔了近二十天。
柳菁菁忍痛忍了一夜,一点儿没有出声,看到天蒙蒙亮了才忍不住出了声音。画秋掀起床帘,轻声问说:“少夫人,可是要如厕?”柳菁菁这时才发话:“画秋来帮我揉揉腰,困得紧。”画秋一面赶紧扶起柳菁菁给她揉腰,一面惊慌问说:“可是又有疼痛?奴婢去禀告夫人。”
柳菁菁说:“不用急躁,天还没有大亮呢,等母亲起床再说不迟。上次闹了笑话,让我知道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就出来的,忍耐着等等也无妨。画秋使些劲儿,给我揉狠些。”
好容易忍耐着,听到明堂处传来声响,想必婆母起床了,柳菁菁便让画秋去禀报一声,还叮嘱说:“你缓缓地说,不要吓到母亲。上次夜里母亲连鞋子都只穿了一只便来看我,实在让我感动又羞愧。”画秋到东厢房门口找个小丫鬟,让她去明堂告诉清秋一声,便又回转来伺候柳菁菁。
乔婉听报后,顾不上吃早饭,一面安排下人请稳婆和童大夫,一面又去东厢房看柳菁菁。看柳菁菁疼得还好,还要挣扎着给她行礼,乔婉连忙一把按住柳菁菁肩膀,说着:“好菁娘,你乖乖躺好,忍耐一阵,大夫和稳婆就快来了。母亲能做些什么,让你舒服些?”清秋已经将毛嬷嬷叫来了,毛嬷嬷上前,对乔婉说:“夫人恕罪,老奴来摸摸看。”乔婉让开,毛嬷嬷对柳菁菁的肚子又推又摸,对柳菁菁的呼痛声充耳不闻,之后收手说道:“只怕要临产了,等稳婆来了再摸摸应该更为确定。少夫人先吃些汤水,一会儿好有力气。”乔婉听后,忙让素秋去吩咐厨房,给柳菁菁尽快上些好入口的饭菜。
柳菁菁觉得自己此时形象必然不雅,头发散乱,脸色狰狞,连忙请婆母回房,乔婉怎么肯走。乔婉想起孟梓,吩咐清秋去安顿外院,让大蔡嬷嬷和小蔡嬷嬷看好孟梓,今日不要进后院来。等饭菜备好,乔婉亲手喂着柳菁菁吃了鸡汤细面。柳菁菁本是腹中胀痛,有些不想吃,感念婆母深情,硬着头皮吃了半碗,便再也吃不下了。
正在这时,稳婆到了,乔婉忙让稳婆接手主持。稳婆摸过柳菁菁腹部后,也说是临产之兆。既然如此众人便忙碌起来。清秋带着金秋先到一墙之隔的靠南盝顶,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产房,两人进来把屋子收拾了下,确认了床褥,关好了窗户。毛嬷嬷和画秋硬撑扶着柳菁菁,转移到产房中来躺下,稳婆紧跟进来。素秋带着厨娘在乔婉明堂西侧的西耳房里,这里原本是茶水房,知道柳菁菁生产必然需要大量热水,除了原有的两眼红泥小火炉外,近日临时搭了一眼活动可拆的大灶,厨娘守在此处,不断烧热水、煮棉布长条备用。
再过一会儿,童大夫也来了,乔婉又领着童大夫进了产房,请其把脉。稳婆在一旁嘟囔说妇人生产不用大夫,只用稳婆即可。乔婉瞪她一眼,稳婆便不说话了。
童大夫把脉后,乔婉陪他出了产房,由着稳婆和毛嬷嬷带着画秋、金秋照顾柳菁菁。
在明堂里,童大夫摸摸自己右边白色寿眉,跟乔婉说道:“孟夫人放心,贵府少夫人从脉相上看,应是今日明日将要生产。老夫开一剂催生方子在此,若有不顺,给产妇灌下即可。其他的事情都交给稳婆便是。”乔婉连声道谢。她头一次主持家人生产,毫无经验,即使事先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现在觉得手心直冒冷汗,心内一片慌乱,实在想将大夫留下来一同守候,以备不时之需。
乔婉自己也知这是不情之请,看着正在写药方的童大夫,斟酌如何开口。此时柳夫人带着丰娘子进来了。柳夫人爽朗的声音先人而到:“乔妹妹,我将奶娘带来了。贵府人呢?都躲懒去了么?乔妹妹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