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英华接话:“夫人又在给女儿们上课呢?”屋中众女回头看到孟英华,纷纷行礼,口称“老爷”、“父亲”。
董氏接续方才话题,向孟英华报告道:“妾身问杏儿,莫女婿近来可有辱骂于她。老爷不知道,月初听仆妇们禀告,说莫女婿在屋中呵斥杏儿丑八怪、嫁不出去等言,妾身听了,都想拿大棒子去教训莫女婿。他一个讨饭儿郎,能娶到我孟家姑娘,不知敬着捧着,没有宠着怜着,反倒猖狂起来,果然不知天高地厚。杏儿说莫女婿五日前从亡母旧屋回来之后,脾气收敛了不少,对她也好言好语的了。我正教训杏儿,切莫因此感恩,这是莫女婿该做的。”
孟英华捻须沉吟,看向大女儿孟杏。孟杏自知左脸红斑骇人,总是侧身右脸迎人,神色紧张不舒展,总是打量别人脸色,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受气包。孟杏见父亲看自己,想了一下说道:“父亲给夫君捐了官职,多谢父亲。”说完又行礼一拜。
孟英华挥挥手,坐到董氏身旁,对孟杏说:“你女婿也该干些正事了。就像你母亲说的,你莫要怕他。他要是故态复萌对你不好,尽管来告诉你母亲。”
孟杏急急说:“夫君近日对我很好。”孟果知道莫平常之前张狂行径,听姐姐这么说,恨其不争,悄悄撇嘴。
孟英华喝口下人捧来的茶水,说道:“为父给你夫君捐官也急了些。今日我户部空出一个好位置,若是女婿闲时,为父给他拿到这官职想也不难。不过既然女婿已经到礼部报道任事了,你记得跟女婿说,让他好好上进,莫要丢了我这张老脸。”孟杏应是。
孟英华无心与两个素来不亲近的庶女多说什么,打发她们走后,换上柔情蜜意的表情,款款问董氏:“茹娘,今日感觉可好?孩儿可有累你?平日里莫要着急莫要动气,好好养胎为要。”说着还伸手摸摸董氏肚子。可惜董氏腹中孩儿只有一个月,什么都摸不出来,孟英华真恨不得明天就能见到自己亲子,看看是男是女。
董氏闺名董茹,她很是受用老爷的重视,轻轻倚到孟英华怀中,温柔地说:“老爷放心。妾身知道轻重。上次流掉那一胎后,妾身经常自省,万事要以孩儿为重才对,可惜妾身那时不懂事,只想着照顾好杏儿、果儿,得老爷认可、下人称赞,做个合格的主母。这一次,妾身也知此胎难得,老爷寄予厚望,自然以保重养胎为一等大事。对了,老爷,妾身昨日收到孟植之母信件,她在信中感谢咱们家送去的童子耄耋图,大大夸赞了图的妙处。”
孟英华起了兴趣:“我那弟媳,我从未谋面,不过能教出孟植这样出色孩子,想来其母必有过人之处。是姓乔不是?你叔祖董大家画的那副画作,平常妇人只怕未必能看懂,名为童子耄耋图,却不见老者只有童子。乔氏能看懂那图的妙处?”
董茹就着倚靠的姿势摇摇头,说道:“老爷切莫小看妇人。妾身也是妇人,跟随叔祖学画十年,叔祖经常称赞妾身天赋,可惜妾身不是男子呢。孟植娘亲确实姓乔,称我嫂子,很是知礼。在信中将画的寓意写的清清楚楚,猫和碟,她懂得呢,还有画的笔法、用色、构图、细处,一一写出精妙之处,非常老道内行,说不定乔氏也曾学画,才会有如此见识。”
孟英华有些惊讶:“哦?乔氏还有这本事?从没听卓弟或者植儿说过。不过这都是别人家事了,不用咱们多费心。夫人,杏儿还需要你多多教导,让她能立起来,不要总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以前万事听我的,后来不分是非都听女婿的。杏儿如此没有自己的主意。我怎么放心他们小两口独自出府独立。”
董茹其实对女儿女婿在孟府居住早有不满,不是对孟杏不满,而是对莫平常,借此机会调侃地问:“哦?老爷是不放心杏儿才让他们夫妻一直在府中居住?不是因为想把莫女婿转成赘婿将来继承家业吗?”
孟英华确实有这想法,还游移不定,便把自己心事与董茹交流:“唉,夫人睿智,看得一清二楚。夫人也知,我子孙缘薄,半辈子来只得了两个女儿,年过不惑之后,常想我哪日亡故了,偌大家业和夫人你年纪轻轻,我托付何人才好。莫平常虽有诸多不足,总是咱们女婿,关系亲近,他好歹有举人功名,今后未必不能中进士做官。我想着若他和杏儿生了儿子,若两人愿意,将孩子姓孟,我便将莫平常当成儿子托付后事,也算有个结果。但是去年进士试至今,我看植儿这侄子虽然不到二十,却表现卓越,也有心气,因此犹豫,要不要将家业托付植儿,毕竟是我孟家名正言顺的子孙。不过如今夫人有孕,万事以夫人腹中孩子为先,若是生下嫡子顺利养大,我便此生无憾了。”
董茹也伸手摸上自己小腹,沉默不语,心绪万千。
孟杏从嫡母房中回到自己小院里,看到莫平常已经在屋,连忙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依旧右脸对人,细声细气地说:“夫君已回屋了?可用过饭食?抱歉妾身在母亲房里聊天耽搁了,没有在屋里等候夫君,请不要生气。”
莫平常见了孟杏就觉厌烦,但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缓缓挤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