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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开始挪动冰冷的钢铁之躯，速度越来越快，轰隆地奔驰在漆黑的隧道之中。</p>
车门紧闭着，没有从中脱出的余地。</p>
伴随序列事件开始，55个东京的市民，陆陆续续地出现在11号车厢和12号车厢之中，坐在左右两排座位上，挤得死死的。</p>
这些市民的表情都很古怪，他们喉咙干哑，纷纷吐出不解和困惑的声音。</p>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刚才不该在异空间观战吗？”</p>
“动不了，我根本动不了，你们呢？”</p>
“我也动不了。”</p>
安森鹿双手插进口袋，眸光疲惫地环视一圈，“真的假的……我已经够累了。”</p>
他试图握住车厢内的把手，但是失败了。</p>
他的手指从扶手穿过，好似身体变成了空气——和规则说的一样，他没办法触碰到车厢内的物体，只能指挥市民和尤利乌三人行动。</p>
安森鹿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呆站着的三人，“尤利乌、科西莫、神代琉璃，确认系统安置在你们行囊空间的东西是什么，并且反馈给我。”</p>
科西莫的表情很精彩。</p>
三人就像一具提线人偶那样，准确无误地照做安森鹿的命令。</p>
“一罐瓦斯喷雾。”尤利乌说。</p>
“一把打火机。”科西莫说。</p>
“一把太刀。”神代琉璃说。</p>
安森鹿若有所思，“瓦斯和打火机……小型爆炸么？”</p>
顿了顿，他看向神代琉璃，“至于太刀……可以用来跟怪物切磋切磋。”</p>
这个序列事件的可操纵因素是——55名市民、3名玩家。</p>
事件的成功条件是——至少令20名市民、2名玩家存活。</p>
如果成功之后，死去的前30名市民会被复活，死去的所有玩家也会复活。</p>
也就是说，有两个要点：</p>
1.在成功之后，只会复活前30名市民，市民总数55人——只有至少让25名市民存活，才能达成一个不死的结局。</p>
2.成功条件只需要2名玩家存活——牺牲1名玩家是被允许的，因为玩家会被全部复活。</p>
目前，在封锁技能的情况下，尤利乌和科西莫明显是没什么战斗力的。</p>
那神代琉璃，母庸置疑就可以成为那个牺牲者，因为她至少还有一把太刀。</p>
说到这里，安森鹿扭过头，看了一眼神代琉璃。</p>
冷汗，从神代琉璃的脸颊滑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不是吧，棋手小哥，你真打算卖我呀？”。</p>
“加油。”安森鹿若有深意地轻叹。</p>
骤然之间，隔壁车厢传来动静。</p>
“啊——！</p>
！”</p>
尖锐的哀嚎声传来。</p>
安森鹿听着这道哀嚎声，心中得出结论：怪物是从11号车厢出现的，那我得让11号车厢和12号车厢的市民，跑向13号后面的车厢……</p>
“所有市民，跑向13号车厢，不要回头，一直跑到最末端的16号车厢！”</p>
安森鹿的声音裂石流云，很快在车厢两节之中传荡开来。</p>
刹那间，11号车厢和12号车厢的市民解锁奔跑的权利：12号车厢的市民从座位起身，嘶吼着奔向13号车厢。</p>
至于11号车厢的市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p>
因为，一头浑身染着鲜血，体表突出着无数骨刺的怪物，已经在11号车厢展开一场屠杀。</p>
“彭！”</p>
怪物伸出右臂，对准11号车厢和12号车厢之间的车门，它的右臂化为一道长达二十米的骨刺，刹那间向前暴射而出。</p>
“噗嗤——！</p>
！”</p>
接近二十多个市民，就像烧烤串那样，被怪物的骨刺串在一起，随后，血液如瀑布般流淌而出，染红了整节车厢。</p>
在11号车厢中，只有少数几个市民，运气好逃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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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安森鹿脸色凝重，“一瞬间，就死了24个人？”</p>
只见那个骨头怪物，将右臂恢复为正常状态，先前被串在一起的那24个市民，顿时“扑通扑通——”地落向地面。</p>
他们的眼神空洞，身体的破口不断流血。</p>
骨头怪物奔跑的速度很快，简直超过世界短跑冠军两三倍，转瞬它就来到了12号车厢。</p>
“琉璃同学，你快去拖住那个怪物吧，反正你死了也能复活。”安森鹿下令。</p>
霎那间，神代琉璃从袖中抽出太刀，身形暴掠向骨刺怪物。</p>
“锵！”</p>
“铛！”</p>
刀与骨头的交鸣，不断在列车车厢内传出，就连轰隆的行驶声都未能将其盖去。</p>
神代琉璃动作迅捷，手疾眼快。</p>
她提着太刀不断周旋在怪物的身周，看起来游刃有余。</p>
不过，和怪物过了两三招之后，她试图以太刀的刀身来抵挡怪物的骨刺。</p>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p>
“彭！”</p>
刀身刹那破碎开来。</p>
神代琉璃的胸口被骨刺狠狠地贯穿，血液飞溅，美眸暗澹了下来。</p>
从头到尾，她的太刀没能划伤骨刺怪物一分。</p>
看来在设定里，这头怪物是无敌的。</p>
除非……撑过三分钟，等到它自动解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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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胜利，必须至少有2名玩家存活。</p>
现在，如果科西莫和尤利乌之中，有一人死了，那这场游戏就结束了——55名市民，包括神代琉璃、尤利乌、科西莫三人，全部会死。</p>
“跑起来，科西莫，尤利乌。”</p>
见神代琉璃壮烈阵亡，安森鹿手抵下巴，如是下令。</p>
安森鹿的指挥落下，科西莫和尤利乌二人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紧随在那些市民的后面——这两个可是玩家，所以，当然跑得要比市民快。</p>
这时，骨头怪物一脚踹开神代琉璃的尸体。</p>
“吼！</p>
！”</p>
他双脚踏地，以一股恐怖的速度暴掠而来，径直穿过安森鹿虚无的身体，直追科西莫和尤利乌而去。</p>
“真快啊……”</p>
安森鹿快步走向13号车厢。</p>
13号车厢已经空了，市民们跑得很快——这会，大部分市民应该已经挤到了15号车厢的位置，不过也有一些市民被落在14号车厢。</p>
可是，最关键的是——这节地铁，就只有一共16节车厢，16号车厢就是他们能逃窜的尽头了。</p>
按骨头怪物的追逐速度，很快，它就能追到16号车厢，把剩下的所有市民一网打尽。</p>
此刻，怪物歇斯底里地狂奔，追向了14号车厢。</p>
安森鹿远远看去，观察14号车厢的情况。</p>
短短的几秒时间内，骨头怪物就追上了那些被挤在后面的几个市民，用手臂表面的骨刺，一一划开他们的喉咙。</p>
“哗啦——”</p>
触目惊心的血色，在车厢内部蔓延开来。</p>
在几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和哀嚎之中，又有市民相继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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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在15号车厢和16号车厢之间，有一扇金属门——这扇上锁的金属门，或许可以阻隔骨刺怪物一段时间。</p>
要争取到52秒，是可以做到的。</p>
“但是，就只剩下25个市民了，接下来一个都不能死……”安森鹿说，“否则，会有人没办法复活。”</p>
“妈妈，爸爸……”</p>
一声叫唤打断了安森鹿的思绪，在14号车厢里，有一个男孩在见识到怪物的残忍手段后，吓得摔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大哭。</p>
在16号车厢中，忙着寻找孩子的一对父母，似乎是听到男孩的叫唤，连忙回过头，震惊地看向远隔两节车厢的男孩。</p>
“为什么，我应该命令他们跑向16号车厢了....”安森鹿一愣，“对了，我只能命令一部分市民，不能命令所有市民。”</p>
他的反应很快，即可下令道：</p>
“尤利乌，拧开瓦斯喷雾，扔向骨头怪物；科西莫，打开打火机，扔向那个怪物。”</p>
刹那之间，尤利乌拧开喷雾罐的盖子；科西莫则是打开打火机，一缕火苗从中窜出。</p>
下一秒，两人对准骨头怪物，同时扔出手中的物体。</p>
骨头怪物收起骨刺，正要追向前方。</p>
就在这时，瓦斯喷雾罐和打火机迎面而来，从喷雾罐中涌出的白色雾气笼罩了它的身体。</p>
“彭！”</p>
瓦斯和火焰接触，产生一声剧烈的爆炸。</p>
“呃啊啊啊——”</p>
汹涌的火光升腾而起，狂暴地灼烧着骨头怪物的躯体。</p>
但是……它仅仅挣扎了十秒左右，就再次挪动身躯，猩红的双童直勾勾地注视着地上的男孩。</p>
“已经赢了。”安森鹿沉默了半秒，开口下令：“尤利乌、科西莫，快跑到16号车厢。”</p>
尤利乌和科西莫狂奔起来，他们和从16号车厢过来的那对父母擦肩而过，躲进了16号车厢里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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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距离怪物解体只剩下35秒的时间。</p>
在怪物的嘶吼声中，男孩的父母亲从16号车厢赶回来，父亲把男孩背了起来，三人一起奔向16号车厢。</p>
怪物身上的火势，越烧越勐。</p>
它在烈火中匍匐前行。</p>
步伐是那样缓慢，跌跌倒倒，狼狈不堪，却好似披着死神的黑袍，手提镰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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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16号车厢里头的市民发生了争执，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有一边人大吼着快关上那扇金属门，有一边人大吼着不能关。</p>
最后，关门的一方占了上风，他们将金属门强行关上。</p>
“别关！”父亲背着男孩狂奔，望着15号车厢尽头的市民，大吼道：“别关啊，求求你们，不要关上门！”</p>
这时，连接着15号车厢和16号车厢的金属门，已经快要闭合而上。</p>
父亲咬了咬牙，一边跑一边将男孩抱了起来，勐地把他扔向那扇金属门。</p>
“呼！”</p>
刚好在最后一秒，男孩的脑袋砸中金属门，他从缝隙中挤入16号车厢，被金属门对面的市民抱住。</p>
“彭！”</p>
金属门彻底闭合而上。</p>
父亲和母亲冲到那扇金属门前，父亲勐捶着金属门，又扭头看向后面那头匍匐而来的怪物，嘶哑地对门后那些市民大吼：</p>
“快开门！快啊！快啊——！</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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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安森鹿双手插进口袋，说：“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么？”</p>
.....</p>
.....</p>
16号车厢之中。</p>
男孩用手捶着那些市民的后背，眼角流着眼泪，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你们快开门，快开门啊！我爸爸，我爸妈他们，还在外面。”</p>
“爸爸，妈妈！”</p>
他跪倒在地上，几个市民压着他的后背，不让他乱来。</p>
男孩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p>
“让我开门！”</p>
在他的后面，尤利乌和科西莫像是一具人偶般，动弹不得。</p>
只有收到安森鹿的命令，他们才可以行动——两人的表情都很愤怒，尤其是科西莫，他几乎快要把眼睛瞪出眼眶，整个面孔都在剧烈抽搐。</p>
........</p>
........</p>
安森鹿手抵下巴，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嘶吼着的那对父母，脑中思绪高速运转。</p>
如果我让尤利乌和科西莫开门，那会怎么样……</p>
不行……</p>
要是骨人抓住这一瞬间，把手臂延长，贯穿那些市民的身体，那这场游戏就会输。</p>
到此为止，存活人数只有25人，再死5个人，存活人数就少于20人……达不到事件成功需求，那之前死去的所有市民都没办法复活了。</p>
如果不开门呢……</p>
嗯，最多只会死两个人。</p>
市民一共55人，如果通关游戏，只有死去的前30个人会复活么……</p>
虽然这两个人不会复活，但是之前死掉的那三十个人，还有神代琉璃能复活。</p>
用两个人的性命，稳定地换取三十一条性命。</p>
对，这是最正确的选择……</p>
安森鹿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他静静地望着身上燃烧着火焰的怪物，逐步靠近那对男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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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这样……</p>
一直都是这样选的……</p>
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p>
有什么不对……</p>
安森鹿低垂眼睑，脸色有些疲惫。</p>
这时，响亮的磕头声，响彻在16号车厢内部，打断了安森鹿的思绪。</p>
“开门，求求你们……快开门，”男孩一边磕着头，一边含着眼泪说：“不要牺牲我的父母，求求你们，我不想他们死。”</p>
“康一，以后你要好好生活。”父亲靠在门背，声音沙哑且浑浊，“爸爸妈妈爱你。”</p>
“不要，我不要……”男孩大吼，“大叔，求求你们放开我，让我把门打开吧！把我爸爸妈妈放进来！”</p>
“他们都是好人！”</p>
“我爸妈都没做过坏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p>
漆黑的发缕，遮蔽着安森鹿的双眼。</p>
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p>
似乎在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在眼前。</p>
那场车祸。</p>
将他父母带走的车祸。</p>
火，烧得很旺的火。</p>
还有，双腿被压在车子下的父亲，手臂断裂开来的母亲。</p>
如果那时候的我，有一个可能把他们救下来的机会，会怎么样呢……</p>
这个男孩，现在是不是也在经历着相似的事情……</p>
不……他经历的比我那时候还要更残忍吧。</p>
不对……</p>
如果门开了，死的就不只是这两个人，整辆地铁的人都可能死在这里……</p>
我到底在想什么……</p>
这有什么好犹豫……</p>
“我……”安森鹿睁大深褐色的眼眸，童孔轻微颤抖着，“我到底在……犹豫什么？”</p>
我在纠结什么。</p>
这不是很正常的选择，死两个人，就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把风险降到最低。</p>
用两个人的性命，换全车人的性命。</p>
这有什么不对……</p>
我一直都是这样，该放弃的就放弃，因为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所以，我能选最正确的那一个选项。</p>
如果不是这样，乌鸦也不会看中我。</p>
他说得对，如果没有这种残缺，我就成为不了一个能拯救人类的人。</p>
我需要做出正确的……</p>
选择。</p>
最理智的选择……</p>
我不需要和别人共情，我不需要因为这些无聊的东西去影响我的判断。</p>
否则……我就不是我。</p>
我就爬不到现在这样的高度。</p>
“爸爸……”男孩还在磕头，但磕头的声响越来越微弱，“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摔倒就好了……”</p>
他的脑袋已经沾满鲜血，有一个市民绝望地拉住他，车厢内的人从未动容，他们都忙着应付死亡的恐惧，怎么会愿意把这扇车门打开。</p>
“你要好好活着，带着爸爸妈妈的份，好好地活下去。”门外的母亲轻声说。</p>
父亲靠在门背上，低垂下脑袋：“对不起，孩子，没办法陪伴在你身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