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试图用新的标准敕封贵族，改变权力分配的现状，改变所有人的未来。”</p>
“你试图让一群习惯了现在与过去的人，相信陌生的未来会更好，让另一群人放弃自己正享受的一切。”</p>
“即使在资财最充裕，粮食最充沛，条件最成熟的时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也是很难想象的事情，”王子摇摇头：</p>
“而你想用六年的时间，完成闵迪思三世用了一百多年都没做完的事情？”</p>
泰尔斯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曾经的伦巴，现在的查曼陛下：“这就是代价。”</p>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p>
查曼王定定地注视着他。</p>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整整五秒，直到国王缓缓地笑出声来。</p>
“看，我就知道，来找你是对的，你是少数能理解我的人，”查曼王的笑容很冰冷，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这让泰尔斯意识到，因为新的头衔，黑沙大公身上的威严也在与日俱增：</p>
“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这种对话，就算聪明如以拉萨那样的人也不行。”</p>
泰尔斯冷笑摇头。</p>
“伦巴。”</p>
“在我不耐烦地呼唤外面的人之前，省掉废话吧，”王子的语气强硬起来：</p>
“为什么来找我？”</p>
“刚刚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输掉整盘棋局’？”</p>
查曼王没有立刻回答，他越发沧桑的脸上现出谐谑与讥讽并存的神情。</p>
“猜猜看，泰尔斯，”国王平淡地道：“就像以前一样，你不是最擅长这个么？”</p>
看着国王这副有备而来，不慌不忙的神态，越发烦躁的泰尔斯，努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冲动。</p>
该死。</p>
是什么让他如此大胆？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倚仗？</p>
不。</p>
无论他想要什么……</p>
“显而易见，自由同盟还不足以扯走祈远城和龙霄城的后腿，”泰尔斯倚着皮质靠背，若有所思：“为了把你自己从千夫所指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你还得加一把火——所以你想从龙霄城下手。”</p>
“我猜——女大公的婚事？你想利用她，让威胁最大的龙霄城陷入内斗？”</p>
泰尔斯冷冷地抬起头：“一旦失去了外部的声援，国王就能轻易地扑灭黑沙领内封臣的怨愤与不满，让你的法令畅通无阻。”</p>
查曼王表情不变，不置可否。</p>
“说起沃尔顿女大公，我有个问题。”出乎意料，国王把膝盖上的佩剑推到一旁，空出了双手。</p>
查曼·伦巴双肘抵上膝盖，神情自在，以毫不设防的姿态问道：“当年，努恩是怎么把你变成他的同盟，让你心甘情愿地站在龙霄城一方的呢？”</p>
泰尔斯不客气地摇摇头：“他没有把我变成同盟，是你逼着我站在龙霄城的一方，记得吗？某人要嫁祸星辰王子，成就他的建国大业，却最终自食恶果？”</p>
此言一出，泰尔斯满意地看见，查曼王原本好整似暇的脸色变得难看许多。</p>
“我猜：他给了你一个承诺。”</p>
国王没有理会他的讥刺，但泰尔斯感觉得到，伦巴的语气变得越发冷酷：</p>
“婚约，是么？”</p>
泰尔斯吸了一口气。</p>
“我知道，在血脉断绝的情况下，努恩一定承诺：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你，换取星辰未来国王的护佑？”</p>
泰尔斯再次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p>
“所以，你才会这么在意女大公的婚事？”</p>
查曼王的语速越来越急促，给人的压力也渐次增大：“你觉得她是你的未婚妻，是你的囊中之物，是星辰遥制埃克斯特的重要棋子？”</p>
“然而，她现在却面临着……”</p>
泰尔斯的拳头捏到了轻笑出声。</p>
“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伦巴，”王子嗤笑着摇摇头：“你真的以为，一位星辰王国的王位继承人，能跟埃克斯特的龙霄城女大公成婚？”</p>
国王弯起嘴角：“如果努恩王还健在，也许。”</p>
只听查曼一世轻声道：“但我的舅舅依旧做了笔不错的交易，即使在他意外身亡后——来自先王的馈赠换来了出乎意料的回礼：在星光的照耀下，龙枪在不可测的激流与风暴中幸存。”</p>
“你竭尽全力，打破惯例，扶持她坐上了女大公的宝座，你在这六年里，跟里斯班等人千方百计地帮她站稳脚跟，在努恩逝世这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中，全力维持着龙霄城的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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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国王缓缓地向前靠去，双目逼视着星辰的继承人。</p>
“即使你知道，坐在大公宝座上的那个女孩，”只听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咬着震撼人心的重音：</p>
“根本不是真正的沃尔顿血脉。”</p>
那一瞬间，泰尔斯浑身上下的肌肉齐齐一紧！</p>
他知道了。</p>
他知道了！</p>
从没有一刻，素来善于思考，冷静处事的泰尔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立刻翻脸，用暴力解决问题。</p>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仍然吊在他的心头，像是扒着悬崖的旅人，声嘶力竭地告诉他：冷静。</p>
查曼王叹了一口气。</p>
“你知道，卡珊女士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国王摇摇头：“比如真正的沃尔顿家族直系血脉，已经绝嗣。”</p>
“一旦她的身份被揭发，”他淡淡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呢？”</p>
“想想看，”查曼的话仿佛一剂致命的毒药，在泰尔斯的心中蔓延开来：“在皓月之神的代言人面前，冒名顶替龙霄城大公，欺骗了整个埃克斯特……”</p>
泰尔斯缓缓地抬起头。</p>
王子轻轻地咽下一口唾沫。</p>
但他却远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p>
这是……</p>
这是塞尔玛最大的弱点……</p>
也是……</p>
所以，这就是查曼·伦巴的目的。</p>
该死。</p>
可恶！</p>
怎么办。</p>
怎么办？</p>
查曼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星辰王子的反应。</p>
但他失望了，王子尽管比平时更加沉默，但仍旧脸色如常。</p>
似乎刚刚从国王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能够震撼整个埃克斯特的大事。</p>
下一秒，泰尔斯深吸一口气。</p>
“你刚刚一直在抱怨自己的现状，倒是提醒了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陛下。”</p>
国王眯起眼睛，奇怪地看着第二王子平静自若地道：</p>
“当年，那场六人的选王会上，你被选为国王。”</p>
“所以，”只见泰尔斯轻松自如地耸耸肩，道：“如果其中一位大公的票数被证明是无效的……”</p>
查曼王的脸色变了。</p>
“那你当年靠着一票之差而获得的王位，”王子淡淡地开口，释放出他的反击：</p>
“是否依旧合法合理呢？”</p>
下一秒，查曼王猛地捏紧了拳头。</p>
车厢里重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p>
直到……</p>
“哈哈哈哈……”</p>
国王大笑出声。</p>
“所以，你确认了，”查曼王大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望着泰尔斯的眼神，就像在望着难逃猎网的飞鸟：“这是真的？”</p>
伦巴冷冷地道：“她确实不是真正的沃尔顿。”</p>
“对么？”</p>
那一刻，泰尔斯勃然色变！</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