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说话都很直，不像古人那么含蓄、迂回，即便是夸人，也没有人会当着本人的面这么夸的……

这种感觉，让这位爷觉得有些新奇。

一开始他是没适应，等他适应了，竟觉得还挺有几分意趣。

也对，谁不喜欢被夸？

就是表面上再谦虚的人，都不会讨厌一个真心夸奖自己的人。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侧福晋。

而且……

他觉得这姑娘说的没毛病，在练字上头，他确实很下过一番苦工，日夜不辍，勤加练习，方能写出这么一笔连汗阿玛夸赞的好字。且他本就自律，自尊心又强，未免被上头的几个哥哥甩开，被下面的一群弟弟赶超，他在读书写字是分外勤勉的。

当然了，于他来说，勤勉些也是应当的，哪个皇子阿哥敢在汗阿玛格外看重的课业上偷懒？当年在上书房，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恨不得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掰碎了用功，即便是天赋稍差些的老五都不敢懈怠……

四爷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脸上也是轻松了几分：“这些书我暂且用不上，你觉得好用，也是它们的造化。”

这位爷心情好的时候，那种让人时刻感受到的压迫感骤然减轻，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好像突然之间就放了大晴天一样。

乔月刚刚的那点儿紧张，在这小哥松快的表情下立时就消失殆尽了。

“这些书果然都是你的？”

她稍稍探过身去，本来和四爷中间差着一个茶几，现在几乎半个身子都支在了茶几上：“我猜就是你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慧根~”

什么“你”啊“我”啊的，跟爷说话要称“爷”！

听壁脚的苏培盛恨不得冲进去赶紧把年侧福晋的规矩纠正过来……

西侧间里，四爷睨了乔月一眼：“既然如此，你也写两笔字来看看。亮工颇有才识，允恭也擅长书画，两人的字都不差，你是他们的妹妹。”

言下之意，就是作为年羹尧和年希尧的妹妹，文化素养怎么着都不应该落后太多吧……

年羹尧追随雍正多年，是雍亲王的门人，现在更是亲戚，对他，四爷是很熟悉的。

他自幼读书，学识过人，中了进士后，授职翰林院检讨，雍正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所以他们从属关系向来亲密。

他的兄长年希尧也是一个能人，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

他精于绘画，所画之鸟兽山水，无不为人称慕，且琴艺非凡，还是广陵琴派的传人。

胤禛喜欢会办事、办实事的人，也喜欢身有所长、能力卓绝之人，可以说，年家的人，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精准地投了这位爷的喜好。

在年氏入府前，他也是小有期待的，固然有爱屋及乌的缘由，但主要也是好奇在这样的家风下，年家这个据说备受宠爱的妹妹究竟是何出人意料的模样。

结果……

倒也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四爷的目光盯着这姑娘不知因何每天都能这么高兴，洋溢着欢快的笑靥，忍不住猜测：她都是拍她父兄的马屁才因此受宠的吧？

而乔月此时再次受到了惊吓！

说实话，现代的小孩练毛笔字的还是很多的，她也练过几年，平时铺张宣纸在上头写俩字骗骗外行人还是很能唬人的，可内行一看就知道差远了……

就是幼年时期在《论语》上写批注的四爷，那手字都不知道比她好多少了。

她可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和能力，尤其这大哥看上去还严肃，那眼神飕飕的看着就让人浑身发凉，料定这是个精明的人。

乔月默默地把身体缩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摇头：“惭愧惭愧，我的字儿跟哥哥们比可差远了，污了爷的眼可就罪过了，还是不在眼跟前班门弄斧了。”

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突然抽考。

好歹让她练个三五年至少能看了再考她呀！

“乔月不必谦虚。”四爷道。

鬼才谦虚！

正院，刚从福晋那儿出来的弘时问道：“年侧福晋你可见过了？”

落在他身后一步的，是伺候他的奶嬷嬷。

“奴婢没见过。”

奶嬷嬷回忆了一下方才跟正院的小丫头打听来的话，补充道：“听说是个知书达理的，又是书香门第，很得福晋看重。”

知书达理？

弘时抿抿唇：“不知轻重的人也进不到府里，再者说了，就是愚昧无知或是专横之人，不也各个都能装得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弘时已经七岁，他上头原本还有三个哥哥，除了长子弘晖是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外，二阿哥弘昐和三阿哥弘昀，都是他的同母兄弟，可惜都没立住。

倒是还有个同胞姐姐，比他年长七岁，被康熙给指婚给了那拉·星德。